过街店

青弦

文/青弦 原创

“过街店”是一种酒文化,也称摊子酒、过街酒。 这种文化可以追溯到几百年甚至上千年。过去，过 路的驿站、旅馆、酒铺为了方便过往行人或背老二、商人、旅客解渴和消解疲劳，店家就将包谷烧(用包谷酿的酒)盛放在小一点的土坛子里，在酒坛子边用盘子摆放着1斤装的大号酒提子、1两装的小号酒提子各一个，2两装的酒碗或酒杯10个左右，用以零售，等待酒客们光顾。

　　随着经济的发展，时代的变迁，酒客们对酒的品味也提高了。摊子酒又增加了保健药酒。保健药 酒是用中药与火酒按比例配制浸泡，一般浸泡7一15天即可出坛，再用敞口的小酒罐分装，分门别类贴上“益肾明目酒”“人参蛤蚧酒”“骨质增生酒” "人参枸杞酒”等各种各样的标签,附上药用功效后，根据药的配方定价位，酒体通常为淡黄色、深黄色、深绿色、咖啡色等。

随着物价的上涨，酒价也从2角一两逐渐涨到一元一两，直到5元一两。但不管酒价多少，酒摊子的生意丝毫不受影响，“好这口”的人们不管家里有没有钱，酒钱总是留好的，这也是“过街店”成为一种地方文化得以延续至今的缘由吧。

喝摊子酒一般是不需要下酒菜的，通常是酒客们像喝水一般端起酒杯一口干。别了这个摊子，遇上朋友后又约着到下一个摊子继续喝，没有喝到踉踉跄跄不算状态。

至于为什么只喜欢喝过街店，不喜欢打酒回家喝，一个原因在于酒客们因酷爱酒，买酒在家里会控制不住酒量，喝得太多伤了身，家人也不同意。另一个原因是认为喝过街店是一种状态,一种乐趣。约两个朋友在街上喝两杯后能增进感情，是一种交际方式。

　　 东门的刘家酒铺是出了名的摊子酒，最受酒客们青睐了。老板刘大爷是一名老中医，几年前在东门买了一个门面后，就从乡下搬进了县城，发现喝过街店的人不少，于是，立即启动老本行，研制中药配方酒，开了一家中药保健酒铺，专卖提提酒。

俗话说，好酒不怕巷子深，爱好喝过街店的酒客们发现刘家酒铺的酒不仅口感好,喝了还能提精气神, 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遍了县城的旮旮角角。每天一大早，天还没有亮，家住三中、老一中抑或三桥的酒客们起床后，不约而同地来到了刘家店铺外面，等着老板娘开门。光顾刘家铺子的酒客中干体力活的中年男子和老头子居多，也有闲逛的人们。

“哥子早啊!”“这两天都忙啥?”“人老了，瞌睡少，早起喝酒提提神!”因为长期在同一个地方喝酒，大家都成为老熟人,兄弟伙了,一阵寨暄后，“酒铺门开了。"这回该我付!”“我来我来”……投缘的酒友们会相互争着付酒钱。不过也有相互不熟悉的，各自喝酒结账，自顾自地走了，该干啥干啥!

　　这只是打早。打完早后，每过两三个小时还会来喝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有时是一个人来喝，有时是几个朋友一起喝。喝酒的情形也是不一样的。一个人喝时，付钱后，把酒杯端到嘴边，头一仰，眼睛微闭，眉头一皱，咕噜咕噜就喝到肚子里了，顿时飘飘然起来。几个人一起喝酒时，付钱也有戏剧性的时候。有的人请人来喝酒，端起杯子一口气喝完后，拍拍同伴的肩膀“哥子慢慢喝，我有事先走了!”然后大踏步离去。被请的那位酒友不得不留下来结完账再走。当然，也有例外，留下来的那位只付他的酒钱，同伴的作为赊账，让老板找本人付。

还有一种人是专门等待别人请喝酒的。阿三是一个老光棍，没有固定职业，只是靠在县城帮人上下货物、打点零工维持生计。他的生性很怪，打两天工领到工钱后就开始打牌，四处闲逛，等到把钱花完了，又去找活儿干。赚几百块钱后，又赌钱、闲逛，周而复始。闲逛的时候，刘家酒铺是必须去的。每天早上9点钟左右,他就来到了刘家店铺附近，抱着手，来回踱着方步。

这天，老熟人老李刚走进巷子准备去喝酒，阿三眼尖，一个箭步冲到老李面前，拍拍老李的肩膀打招呼。"老李，又要去喝酒呀!”老李皮笑肉不地招呼阿三:“走，喝酒去!”阿三听到有人招呼喝酒，乐呵呵地跟在老李的屁股后面来到了酒铺。

在摊子前，老李一边掏钱，一边呼着:“老板，来两杯!”旁边的阿三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眼睛跟着老李的手不停转动,盯着老李掏钱包、取钱、付钱。老板娘刚把酒打过来，两人捧起酒杯，不说一句话, 仰起脖子咕噜一声，酒像倒一般地进了肚。喝完酒，老李一句话不说离去了。阿三则又到附近等候下一个来喝酒的人。

不过，也有不请他喝酒的。有一次，阿三远远地看到一个老熟人前来喝酒，急忙迎上去一边跟那个人打招呼，一边屁颠屁颠地跟到酒摊子前。“老板娘，给我打一提酒！”老熟人喝完酒付了钱走了。阿三只好眼巴巴地望着老熟人背影，嘴里嘟囔着什么，一脸落寞地到边上踱着方步去了。

　　梅老坎也是一个靠打零工度日的单身汉，每天要喝一斤酒。他的习惯是只去过街店，一般不自己买酒到家里喝。虽50岁不到，但是头发花白，上边一颗门牙和下边的好几颗牙齿都掉了，衣服也格外油腻。他的习惯也是赚了几天钱后就开始逍遥自在地喝酒。他的形象虽有些邋遢，但很讲义气，只要遇到喝酒的朋友，经常都是他买单。独自喝的时候，会买上一些麻辣味零食，在酒摊子里面坐着一个人慢慢品味，其乐无穷的样子。

他的习惯是早上天刚亮必须喝起床酒，9点喝润喉酒，12点喝正餐酒，下午2点喝晌午酒，下午4点喝稍息酒，6点喝放歇酒，晚上7点喝晚餐酒，9点喝高兴酒，10点喝瞌睡酒,偶尔的，手头经济宽裕的情况下，也会让老板娘炒两个下酒菜，一边喝酒一边吃菜。这种状态特别享受，通常是一口菜，一口酒，菜在嘴里咀嚼一会，再慢慢的端着杯子，眼睛微闭，小口小口的品尝，飘飘欲仙的状态……半醉半醒地花完钱后，又继续打零工，或帮人卸货，或帮人上车，或帮人挑东西上楼……

生活是一种状态，喝酒也是一种状态。对待喝酒，80岁的张大爷就拿捏得非常好。每天他给自己规定的量是四两酒。不得多，也不得少。早上、中午、下午、晚上每次一两。早上起床后散步30分钟，到酒铺喝酒，到街上看看热闹，到广场听听音乐,中午时分,又喝一两酒后,吃正餐，午休,打牌,下午喝一两酒后，晚餐，在家享受天伦之乐。睡觉前再喝一两酒，美酒陪伴进梦乡。

梅老坎、阿三、老李、张大爷是生活中的过客,是过街店中的酒客。过街店不管是好是坏、是优是劣，但至少，对于他们来说，其存在是非常必要的。也许，在他们心目中，从过街店里飘出来的不仅是酒香，也是发酵过的生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