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圣女公墓，——游俄罗斯

一休

　　俄罗斯新圣女公墓与维也纳中央公墓和伦敦海格特公墓，是欧洲著名的三大公墓，都以安葬名人众多和墓碑雕刻艺术精湛、独特闻名于世。

新圣女公墓位于莫斯科郊外，这里安葬了俄罗斯历代艺术家、文学家、科学家、著名战斗英雄和政治精英。更因为公墓的墓碑形式各异，墓主的灵魂和墓碑艺术巧妙结合，精美雕刻形成独特的俄罗斯墓园文化，每个墓碑又似乎构成了俄罗斯历史的一页，所以，它既是俄罗斯人心灵慰藉的地方，又是游客的著名旅游地。

　　但是我们的行程没有此安排。我跟俄罗斯导游伊凡·李提了参观要求后，他很惊讶。他告诉我，大部分中国人忌讳墓地，所以行程不会安排。见我宁愿放弃大马戏观看，也要去新圣女公墓，他答应了我的要求，让我很感动。

好事多磨，去新圣女公墓那天，他告诉我“今天莫斯科有马拉松比赛，不知道去公墓路是否封了？” 我一听很是失望。

当他反复看了手机导航后，兴奋说“可以绕过去，我这就联系汽车！” 我又兴奋了起来，并十分感谢他的努力，这毕竟不是他职责范围的事。

　　汽车绕过了马拉松赛封堵路段，到了新圣女公墓，褐红色厚重围墙有俄中英文字写了“新圣女公墓”。进墓园，俄罗斯人免费，外国人门票人民币200元/人。

新圣女公墓有400多年历史了，原只是埋葬修女的地方，从19世纪开始，逐渐成为名流集中公墓，20世纪30年代，果戈里等一批名人从教堂迁移到新圣女公墓，墓碑的雕刻艺术更独特更具个性，渐渐的，名气越来越大。

墓园面积7.5公倾，有2.6万名遗骨埋葬于此。树荫茂密，小径通幽，没有伊凡·李的带路和讲解，进来也看不到精髓。

他先带我们看了俄罗斯两位著名飞机设计师的墓，第一位是米格战斗机设计者米高扬墓（1905-1978），墓碑设计的非常简洁。一个浅浮雕肖像，一架插入云霄的米格战斗机，清楚的反映了米高扬毕生的理想和追求。现在的米格35等都是他的子孙辈。

　　另一位是俄罗斯图系列飞机设计师图波列夫(1888~1972)，他是苏联飞机设计的奠基人，墓碑上显示的是著名“图154“客机图型，这是由他一个人独立完成所有设计，堪称奇迹。该款飞机至今在俄罗斯仍广泛使用。令西方心惊胆寒的图160重型轰炸机，至今世人仍无法超越。

他一生设计飞机百余款。让人唏嘘的是1937年斯大林大清洗时，他受到迫害，关入监狱，许多著名设计是在监狱中完成的，直至斯大林死后才得以平反。

　　俄罗斯近代艺术家有许多安葬在此，芭蕾女神乌兰诺娃（1910-1998）墓碑是一块洁白的大理石，她优美的舞姿永远定格在幕布一样的碑刻上。她跟中国梅兰芳是好友，她一生多次来中国，周总理评价她是“中苏友好大使”。

俄罗斯大马戏创始人尼库林的墓地很有特色，他坐在松林中，眼睛看着他前面忠实的小狗，据说他和他的狗是同一天死去，这比人和人的情感更为真挚动人。

还有俄罗斯歌唱家夏里亚宾聚精会神倾听音乐的雕像；二战的“列宁格勒保卫战”中，用《列宁格勒交响曲》激发苏联士兵斗志的音乐家肖斯塔科维奇的墓碑，是一串五线谱音符构成。

这些艺术家的墓前，布满了鲜花，这并非他们家人所献，是热爱艺术的百姓，来这里凭吊和休息时，为心中的偶像敬献，俄罗斯人用这种方式，表达着他们对大师的崇敬和艺术的追求。

　　苏联穿甲弹之父格拉宾（1899-1980）墓碑很有特点。由于他设计的穿甲炮弹，能穿透10厘米厚的钢板。雕塑家就将他的墓碑设计成一块厚度为10厘米的弯曲钢板的形状，而墓碑上的三个大小弹孔，则形象地向后人炫耀着，这位武器专家研制的炮弹，威力是多么的巨大。

　　另一个是英雄卓娅的雕像。小说《卓娅和舒拉的故事》曾影响了无数中国青年人。而小说中的原型卓娅舒拉两姐弟，以及小说的作者，两位小英雄的母亲都安葬在这里。

卓娅塑像现在的表情和姿势，就是年仅17岁的她，被德军绞死后的真实情景。她被称为俄罗斯的刘胡兰。

　　在树荫和鲜花中，有不少年纪很大的老妇人来这里，为游客带路和介绍，讲解最多的是俄罗斯文学家普希金、果戈理、契诃夫、小托尔斯坦、法捷叶夫、奥斯特洛夫斯基等墓地。

果戈理（1809-1852）和契诃夫（1860-1904）两位大师墓地在一个地方。果戈理是俄国散文之父，他的讽刺小说《死魂灵》《钦差大臣》，契诃夫的《变色龙》《套中人》等，是我们学习俄罗斯文学的经典作品。契诃夫名言意味深长: “要是你的手指头扎了一根刺，那你应当高兴的说，挺好，多亏这根刺儿没扎在眼睛里·……”

奥斯特洛夫斯基（1904-1936）《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几乎影响了数代中国年青人，至少我是受此书影响很大的。他的名言“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只属于一个人一次，一个人一生应当这样度过: 当他回首过去，他不会为无所事事和虚度光阴而后悔，也不会为自己的卑鄙和庸俗而感到内疚”——至今仍在我年青时的笔记本里。

我久久站立在他雕像前，他的雕像定格在了临终的一刻: 石板上，他的一只手放在书稿上，饱受疾病折磨的身体微微挺起，凹陷的瞎眼凝视远方。墓碑下面是伴随了他大半生的军帽和马刀。

法捷耶夫（1901-1956）是斯大林时期文联主席，真理报记者，他的《青年近卫军》影响了众多中国青年。他的结局令人唏嘘，赫鲁晓夫全盘否定斯大林后，法捷耶夫崇拜的巨人形象坍塌，饮弹自杀了。

　　伊凡·李带我们到了一尊长方型白色雕像前，这雕像是斯大林第二任妻子娜杰日达。娜杰日达父亲是斯大林战友，她从小崇拜斯大林，稍大成为列宁秘书。1918年，17岁小美女嫁给了近40岁的斯大林，婚后夫妻充满摩擦。

1932.11.7十月革命15周年庆祝宴上，因斯大林粗暴羞辱妻子，二人爆发激烈争吵，11.8娜杰日达死在寓所，右手握手枪，左手一朵白玫瑰，身旁一封遗书。那年她31岁。

斯大林是唯一见过遗书的人，遗书被他扔进了壁炉。娜杰日达的死因有了种种版本。

白色大理石上部是娜杰日达美丽头像和一朵浅浮雕白玫瑰，下面写了1901-1932。

　　新圣女公墓埋葬着王明（1904-1974）夫妇和女儿。他们是墓园唯一的中国人。王明的墓碑上写了“中国共产主义活动家”一行字。

奇怪的是他和妻子孟庆树并不合葬一起，两人面对面，隔开一条小路。导游伊凡·李介绍，是因为两人政治观点和立场完全不同，其妻赞同毛泽东观点。

论语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虽为夫妻，死了也以路为界，不相往来。女儿跟母亲葬在一起。

　　比较而言，新圣女公墓的政治人物不多，但墓碑有特色。赫鲁晓夫（1894-1971）墓碑是左右两块几何黑白大理石，中间是赫鲁晓夫微笑头像，似乎在倾听后人评价。黑白大理石既反映了赫鲁晓夫鲜明个性，也不言自明表达了后人对他的评价。

有趣的是将赫鲁晓夫赶下台之一的波德格尔内也在新圣女公墓，两个政治死敌，死后戏剧性葬在一起。不知道他们在阴曹地府还斗不斗？

　　叶里钦（1931-2007）墓占了很大一块地，墓碑是不同颜色岩石雕塑的俄罗斯三色国旗，寓意叶利钦一生两大贡献: 恢复了俄罗斯三色国旗和东正教。

与叶里钦三色旗墓碑相邻的，有不少苏联镰刀鎯头党旗墓，二个时代二种意识形态在这里默默对峙。

2022年8月去逝的戈尔巴乔夫墓碑还没树立，但他妻子赖沙巳有一尊立像。不知道这个亲手埋葬苏联的领导人会是怎样一个墓碑？

　　公墓最多是二战中著名将领或战斗英雄墓。朱可夫元帅（1896-1974）墓在新圣女公墓，但墓碑却在红场的国家历史博物馆附近，这是对他在二战期间贡献的永久纪念。墓碑上镌刻着 “你的名字无人知晓，你的功绩永世长存”。

这里还有击落了59架德国飞机，唯一三次获苏联英雄称号的优秀飞行员波克雷什金墓，他的墓碑是半身深浮雕像。

　　新圣女公墓太大了，一个多小时，只看了其中一个角，我还是看到了许多俄罗斯和苏联的先贤和伟人，也看到了老妇人的激情讲解，听者表情凝重；看到了多个妇女用湿布在擦墓碑和摆放鲜花，许多老人在墓园椅子上安静休息，也看到了许多墓野草丛生，墓碑倾斜，看似没人整理。

　　这里，长眠着推动俄罗斯历史发展的众多名人；这里，看到了俄罗斯民族的骄傲；这里，墓主的灵魂和墓碑形式，有机结合了；这里是墓地，更是俄罗斯人的精神家园。

我缓缓走出墓园，思绪还在墓区，我追思着为俄罗斯为人类作出贡献的精英；思索着众多政治人物的历史教训和社会代价，这些，需要我们深思和警醒。

新圣女公墓，我不虚此行！

谢谢中俄混血的年青导游伊凡·李，是你的热心和努力，让我有了近距离瞻仰众多俄罗斯精英和伟人的机会。

写于 2025.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