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太白行

陈爱国

今天是六月三日，端午收假后第一个工作日。选择这一天去太白，是我和杨凌的两个朋友商量好的，就是图个路上车少人少，优雅清静。去年到太白时，比这个时间晚些，那是专门去看高山油菜花的。从那以后快一年了，再没有去过太白县城。听说眉太间公路一座桥梁出问题了，大半年未通车，就和朋友专门去现场看了看，后来听说要修一座新桥，那三五个月这条路是不能通车的。不久前听说新桥修好，于是和朋友商量走这条国道去一趟太白，据说这是陕西省海拔最高的一个县城。

我们一大早从斜峪口进山，车行蜿蜒，一路向上。因西府这些天正在收麦子，公路的一半都被凉晒的麦子占去，汽车只能小心翼翼地如蜗牛般踽踽而行。当我们看到一个雪域太白的广告牌时，知道这里已进入太白县境内了。242国道就在石头河水库东岸，由于连续几个月没有下过透雨，可以看到水位下降大约有二十多米，水渍印异常明显。同时也能看到，上游清澈的几股河水正在翻着浪花给水库里补水，据说这是从太白山流下来的雪水，西安咸阳人就吃这水库里的水。我们上午十一点方抵太白县城。

虽时值仲夏，因前几天断续下了几场小雨，最近气侯不冷不热，适宜旅行。及至我们的车上到衙岭，在新建的那座桥梁处略停了一下，便能看到太白山“六月雪域”独有的风华了。可惜今天山顶被薄云笼罩，在观雪点看到终年不化的积雪，只有模糊的影子。要窥太白六月积雪的全貌，必须是天高云淡的晴天。今天车上衙岭后，看到几大片子绿色的麦田，就想到甘肃青海一带的麦子和油菜，收获期要比关中延迟一个多月时间。

刚一下车，映入眼帘的便是满眼绿色。这种绿不是平原上温驯的草色，而是高山林海凝聚的深沉，是历经风霜后依然勃发的生命力。千峰万壑，皆披此色，浩浩荡荡，直到天际。这无尽的绿意，是天地间最慷慨的馈赠，洗濯着被尘世喧嚣浸染的眼眸，滋养着久困樊笼的心魂，怪不得人们把这里叫做天然氧吧。绿意之中，更有无数不知名的山花，红白黄绿，异彩纷呈。或星星点点，或成丛成簇，烂漫地绽放着。山风拂过，带着高山的清寒与草木的芬芳，也搅动着云影，瞬息万变。

再往前行，便能看到眉太高速巍然的身影，和这青山绿水浑然一体，紧紧地相依相辅。这条高速将把关中地区和陕南及川甘两省更紧密的连在一起，让沿线群众感受现代化高速公路的方便和快捷。据说今年八月高速路就要通车了。

又看到熟悉的路牌，就是在朱萸红遍老爷岭的时侯，我们攀上岭巅，眺望眉太高速穿山而过的盛景，俯看对面高矗入云的鳌山，就不由想起李白那首《登太白峰》的诗篇:

西上太白峰，夕阳穷登攀。‌

‌太白与我语，为我开天关。‌

‌愿乘泠风去，直出浮云间。‌

‌举手可近月，前行若无山。‌

‌一别武功去，何时复更还？

我在想，如果李白能预测到今天高速路穿山而过，诗人还会发出那让人振聋发聩的感叹吗？

行至鳌山之侧，一泓碧水悄然映入眼帘。湖面如一块巨大的、未经雕琢的碧玉，静卧于群山怀抱之中。抬首仰望，天穹近得仿佛触手可及。这是秦岭特有的澄澈与纯粹，没有一丝杂质，深邃得能吸走人的魂魄。远处的滑雪场，是鳌山被刻上浅浅的印痕，门口站着两个年轻的姑娘，说到里边参观要买36元门票，让人顿时有一种巧立名目乱收费的感觉。还有路边一些景点，也用铁丝网围起来了，门上还落了锁，也许是为了同样的目的。这是唯一让人觉得不太和谐的地方。

沿着湖畔的曲径深入，林木愈发幽深。小径在浓荫下若隐若现，引领我们向林海更深处探寻。脚下是松软的苔藓和落叶，耳畔是山涧的淙淙和鸟儿的清啼。当终于走到小径的尽头，豁然开朗处，或是另一番山光水色，或是更开阔的雪峰远景。此刻驻足，回望来路，但见层峦叠翠，云雾缭绕，来时那碧玉般的湖水在山坳间闪烁着微光。山与水，光与影，动与静，壮阔与幽微，在此刻达成了最完美的默契，共同谱写着太白六月最动人的篇章。置身其间，尘虑尽消，只觉天地悠悠，岁月静好，此情此景，足以忘却时光流转，只愿沉醉在这永恒的自然之美里。

漫步于秦岭梁上的松林中，那座已在此佇立了六十年的石碑，突然间让人心头充满了苍桑感。坐在石凳上听着隐隐传来的松涛声，一阵沉默冗长的气笛声打破了这里的寂静，原来是一辆大货车正在通过。这里的海拔大约两千米，但它和西万路的秦岭梁一样，却是南北水系的分水岭。

我们在县城吃了饭，便准备从潘家湾这边出山了。这一路风景也很诱人，特别是川道里那些正在生长的白菜和包菜，那么新鲜翠绿。还有路边不时出现的一股股翻着小浪花的山泉水，又是那么的清澈明亮。前几年经过全面整修的这条国道，一路下坡，道路宽阔，风景美丽。车行其中，峰回路转，笛声阵阵，让人更有心旷神怡之感！

再见了，雪域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