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玛

Violet

蹭徐同学山巅所爱的热度，翻出十九年前写在校友录里的游记，也聊一聊卓玛。他写的是西藏，我聊的是青海。我的文章里没有强巴，只有卓玛，还有双修。

2006年暑假，我和刘圣平结伴去青海和甘南旅行了八天。我们此行实际是为酝酿中的西藏之旅做准备，预先熟悉西部的饮食习惯、气候特点等，更重要的是测试自己对高原反应的反应。（八年后我与同事们组团，带着孩子们重走青海甘南，线路做了一些调整。我两次在青海湖都有轻微的高原反应，儿子也是。文中大部分照片来自这次旅行。）

感谢张伟的热心帮助，他引荐了在青海省军区工作的朋友为我们安排青海西宁段的旅行。

抵达西宁的第二天清晨, 我们乘坐部队的吉普车向青海湖进发. 途中, 陪同的青海省军区政治部干部处的S干事打趣说:“我们领导总结了, 青海风景不过是: 日月山, 好小两座山. 青海湖, 好大一盆水. 塔尔寺, 好破一座庙. 鸟岛, 好臭一个岛. ” 大家都开怀大笑, 倒真是军人的直率和幽默。

果然. 日月山不过是山包上的两座亭子。我们拾级而上有点气喘。高原反应的初体验悄然而至。这里的海拔已超3500米。

若不是司机提醒, 倒淌河必会错过, 路边一条平淡无奇的水沟而已。

但青海湖却远不止好大一盆水。这盆水的辽阔与美丽令人动容。湖畔大片金黄的油菜花绵延铺展，与湛蓝的天空和澄澈的湖水交织成画。

门票50元。我们坐观光车直抵湖边码头。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鱼腥和浓重的牦牛味道。石头堆砌的码头横亘在前方水天之处, 五彩的经幡随风招展。

不知小朋友们是否在青海湖边有轻微的高原反应还是累了

宝塔状的经幡前，四五个藏族小孩见我拿出装有五颜六色石头状巧克力的瓶子立刻围拢过来。他们迫不及待地伸出脏兮兮的小手。我分给每个孩子一小把。抱着小羊羔的男孩指指怀中的羊羔示意它也要一份。

孩子们手里的巧克力很快没有了。他们又伸出手。原来巧克力都藏进口袋里了.

这几个孩子算纯朴的, 只需糖果就能让他们满足地配合拍照. 后来在湖边遇见的出租牦牛的藏族小孩就商业化了许多. 一见我拿出相机, 他们立刻摆好姿势, 齐声喊:”茄子!” 然后就追着我要钱, 还说糖果的不要, 要收费.

我给了一元, 却遭到拒绝。原来每人一元, 包括手里的小羊羔, 羊羔也是赚钱的工具. 我不予理睬, 径直往前走。他们便跟在我身后齐声唱:”不行哪, 再给辆块浅.” 那脆生生的童音虽然很好听, 却令人不悦.

最终我给了大孩子两块钱, 他们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可是那个最小的女孩, 无论怎么劝说都不走, 也不吭声，只是低着头默默跟在我身后。

这个卓玛六七岁的样子, 戴着一顶红色的牛仔毡帽。那双在阴影里又大又亮的眼睛, 宛如晶莹的琥珀。她的小脸晒得黝黑，双颊上两抹“高原红”。大多数时候她低头不语，偶尔抬眼凝视。她的衣袖脏兮兮的, 却宛如美丽的天使. 合影后给了她一元钱, 卓玛天使终于离我而去.

午餐直到2:30才在湖边的一家清真餐厅享用. 当地的野黄菇和类似地蕨菜的野菜味道鲜美, 而禁捕的湟鱼却不过如此，并未给我们留下深刻印象. 湟鱼生长速度十分缓慢，每增加500克需要近10年的时间。它们在咸水中生活，却要到淡水里繁殖。

归途中, 车里一直循环播放着男声演唱的《卓玛》, 歌声高亢、粗犷而柔情. 那次旅行的收获之一便是《卓玛》。近二十年过去，我仍常在手机网易云音乐里欣赏这首歌，百听不厌。

比起隆央卓玛的女声版，我更喜欢亚东的男声版。在他的歌声里，卓玛矫健、淳朴、热情， 她是辽阔草原上自由的小鸟悠扬的牧歌明媚的春光。

车窗外漫天白云,一路相随, 形状各异, 层次丰富. 偶尔，一片乌云飘过,便洒下一阵细雨。

第三天即我们此行在青海的最后一天上午，我们前往距离西宁仅26公里的塔尔寺进行参观。

这座始建于1577年的塔尔寺，位列我国喇嘛教寺院规模第二，仅次于布达拉宫，同时也是藏传佛教黄教创始人宗喀巴、达赖一世与班禅一世的导师诞生之地。

抵达塔尔寺时，事先预约的导游卓玛已在等候。卓玛拥有二分之一的藏族血统，身材苗条，语调轻柔，明亮的明眸如同会说话一般，灵动闪烁。我对她那又长又密的睫毛感到惊奇，感慨藏族姑娘毕竟与我们不同。一番询问后方知是睫毛膏的功劳。后来听到刘圣平也对她的睫毛表示好奇，我不禁哑然失笑：我们这两位家庭主妇的确有些太过土气。

跟随着卓玛的讲解，我们一路参观、既觉得趣味盎然，又增长了见识。但塔尔寺仿佛一座无尽的宝库，那些诸多殿堂、纷繁的传说、独特的风俗交织在一起，参观后仍感觉纷繁复杂，混乱不清。印象深刻的是大小金瓦殿, 菩提树和双修佛.

从外观上看，塔尔寺最有特色的地方是大金瓦殿和小金瓦殿，整片屋顶镀金，远远望去，阳光下闪闪发光金碧辉煌.

小金瓦殿在我的记忆中已经模糊，独留印象深刻的护法神，面目狰狞可怖，宛若凶煞恶神。后来才了解到，此殿原为惩处犯戒僧侣之所，设有如此凶恶之神，以心理震慑，促使犯错者内省，深感灵魂之污秽与罪孽之深重。

塔尔寺独特之处，在于先有塔后有寺，所以叫塔尔寺. 据说，宗师宗喀巴诞生时，剪脐带滴血处生出一棵菩提树, 树根向四方延伸，是藏传佛教的法流渊源. 宗师的母亲以菩提树为核心建成莲聚塔，后由高僧在塔左侧建成弥勒佛殿，先建塔，后成寺，寺包塔, 汉文始称“塔尔寺”.

那座著名的塔就在大金瓦殿内. 高高的殿堂里, 昏暗的光线中, 有”世界一瞥”美誉的塔高大, 陈旧, 轻易不大容易辨认出是座室内的塔. 这里是整个塔尔寺的中心, 殿外有信徒一遍遍站起, 高举双手合十, 再匍匐在地, 伸展四肢五体投地地虔诚祷告。

大金瓦殿前有棵高大的菩提树, 枝繁叶茂, 郁郁葱葱. 据说塔里包着的那棵菩提树之所以到现在仍然存活, 正是因为与它在地下相连并通过根部吸收它提供的水分和养料. 信徒们深信这棵树是宗师的血脉所生所长，菩提树叶是佛的信物，是佑护和祝福. 即使在落叶季节，地面也找不到一片菩提树叶。每一片落到地上的树叶都被信徒们即刻拾起, 珍藏起来了.

很奇怪, 当卓玛边讲解边领着我们走出大金瓦殿来到菩提树下时, 正好一片碧绿的菩提树叶飘落在我脚下. 没等我有反应, 一个喇嘛疾步走来, 飞快地俯身拾起. 我正懊恼错过好运之际, 眼波一扫发现身边不远处, 大金瓦殿的门槛下还有一片, 不如刚才那片润绿, 略微枯黄. 我为自己的运气兴奋不已, 连忙过去拾起它, 小心翼翼夹到小包的夹层里, 希望它一路带来好运. 回南京后发现它已成碎片.

塔尔寺中，每座殿堂供奉着各司其职的神灵。双修佛尤为特别。进入昏暗的殿堂时，卓玛仅简要介绍，我也没多加留意。绕场一圈细观之下，发现神龛周围都是双修佛，间隔一米左右，造型一致，男女相拥而立，下身相连，上身微微后仰。面对门口的一尊还有哈达遮掩下身。卓玛解释，门口光线充足，这样做是以免游人胡思乱想。

双修佛的确令凡夫俗子生出诸多联想。后来查资料得知，双修并非世俗淫秽，而是金刚与明妃相拥，以大无畏、大愤怒之态战胜魔障，由内而外发出喜悦。这种修行方式仅藏传佛教密宗所有。修行至一定境界，借助异性之力，阴阳调和，以求突破，达到佛界至高境界。

几天后与甘南游拼车的吴老师聊起双修佛时, 发现他与我有同感. 他是沈阳工程学院的老师，四十多岁，独自旅游，随身携带着长焦相机。原指望他的高级相机帮我留下美丽身影，结果大失所望。他道歉说相机高级技术不高级。

我们都认为这不过是宗教高层欲盖弥彰的把戏而已。低级的显宗的修炼者是没有资格男女同修的，只有高位僧侣才能享受双修的待遇和男女同修的乐趣。人都是有欲望的， 既要满足本能又要对信徒有所交代， 大概才有了这样的修行方式吧？

那天晚上， 独自走在周末热闹的新宁广场时，我仍然在为双修佛胡思乱想. 突然“砰”的一声， 胸部被飞来的一只足球击中，幸好是小朋友踢过来的小皮球，气也不足，并不很疼， 倒是受了点惊。 惊吓之余猛然觉悟：一定是英明的神灵在惩罚我这只迷途的羔羊。

罪过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