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干农活真苦

玉儿千岁

小时候去学校读书，母亲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要书包底里翻身！什么是书包底里翻身？其实就是叫我要好好读书，跳出农门，从农村户口变成城镇户口，成为吃“皇粮”的城里人。

母亲不止一次傍晚从田间劳作回来时对我说：如果你是城里人，就不用干这些农活了，现在老早就翘着腿在竹床上乘凉了。哪里会像我们，蚊子嗡嗡叫还在田里干活！其实不用母亲说，我也早已体会到了干农活的辛苦。

夏天里的暑假，农忙是我回忆起来最累的也是最刻骨铭心的。太阳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远处的光影似乎都在冒烟。弯着腰，低着头，我挥舞着镰刀，在稻田里闷头前进。唰，唰，稻田似乎永远没有尽头。手心紧攥着镰刀，握得生疼。有时稻田里还有水洼，一不留心踩下去，“扑哧”，污水溅了一身，让人无奈。

那时我不爱戴帽子，脸经常被晒得通红，汗水如雨一滴滴落下。低头时间长了，腰很酸痛，猛一起身头昏眼花。不明白为什么大人总说小孩子没有腰。好不容易割完，还要捆稻。捆完一把把搬到拖车上，再啃哧啃哧帮助大人拉回晒场。这个过程漫长而煎熬，对人的体力、毅力都是巨大的挑战。我总是一声不吭，埋头苦干。姐夫有一次来帮忙，夸我能吃苦，我心里想：其实这苦我一点都不想吃！

收割完稻子，就要下田插秧苗了。我家外滩有一块地，印象中是最长的一块地，长度超过一百米。我从早上太阳出来插起，插到中午也只能插一趟。插一会儿，回头看看，还有好长；再插一会儿，回头看看，还有好长。那种永远到不了头的感觉令人绝望。我觉得自己就像置身在一片汪洋大海中，那么弱小无助。

最忘不了的是，田里灌了水，被夏日骄阳晒得滚烫。如果中午下田，腿肚子都被烫得热热的。田里还到处漂着半截的蚯蚓，散发出难闻的味道，让人恶心。有时腿肚子痒痒的，一拔出来，爱吸血的蚂蝗紧紧巴在你腿上。用力一拔，搞不好就扯掉半截。长长的田地、死去的蚯蚓、爱吸血的蚂蝗，简直是我童年的噩梦。

冬天种油菜苗也挺考验人的。小时候的冬天好像特别寒冷。北风呼呼地刮着，手伸出去一会儿就冻得通红。我穿着厚厚的棉衣下田帮忙。种之前得先拔油菜苗，我觉得比拔秧苗简单，最起码不用赤脚在水里。我总是搬一个小板凳，一边拔一边往前挪。也有不搬板凳，蹲着拔，累了就起来舒活一下筋骨。

拔完后，在待播种的田里，把油菜苗均匀地撒一撒，这样不管种到哪里，哪里都有油菜苗了。拿着插刃刀，用力往下一插，一摇，插出一条缝，把油菜苗塞进那条缝里，再用插刃刀一关，一棵油菜苗就种好了。熟能生巧，我小时候插秧不行，油菜苗种的还是可以的。不过那蹲着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第二年春天等油菜黄花落尽，菜籽壳变成橙黄的时候，就可以砍油菜了。这可是一个需要大力气的活，我往往砍不了几根手心就起了水泡。砍了还得搬，搬了还得打，打了还得晒。这一粒粒油菜籽来之不易，特别是碰到天气不好，油菜砍下来后在田里堆的时间久了，油菜梗都开始发霉，这时候打菜籽，又不好打又脏，打完整个人都是黑乎乎的，像是刚从煤堆里滚出来一样。

种棉花、采棉花、收麦子、晒麦子。说起做过的农活，我可以滔滔不绝。忽然发现，那些曾经无比讨厌的农活已经印刻在了我的生命里，培养了我的耐心与毅力，教我懂得了珍惜与感恩，也激励我努力学习，奋发“跳农门”。岁月带走了青涩，也赋予了宽容。曾经忧心的农活，早已悄然被时光融化，那些小小愿望，或许未能一一达成，却都已成为人生路上珍贵的风景。

唯有历经风雨，方知平凡的日日夜夜，人生的每一段经历都是成长的基石。愿每个晨曦初现，有鸟鸣唤醒梦中的儿时；每个暮色的降临，有星光照耀归家的老路。让那些甜蜜的或苦涩的回忆，温暖着步入暮年的你我。不必害怕岁月，不必惋惜青春，每一朵回忆的花，都在岁月的田野里深深扎根，静静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