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年代的嵊县城关镇

罗哥--绍兴

记忆里的嵊县城关镇：灶台烟火与岁月变迁

十岁那年，是六十年代初的光景。嵊县城关镇的东西南北门像四方的印章，盖在我童年的记忆里。最热闹的要数南大街和北直街，十字街口总飘着水果店的甜香和点心店的油香——青绿色的橘子堆在木架上，玻璃柜里的红糖馒头冒着热气，咬一口能甜到心窝里。

南大街市心街是镇上的“中心”。百货公司的玻璃柜台擦得锃亮，搪瓷杯和花布头儿摆得整整齐齐；食品公司的木柜里，油纸包着的糖块能馋得孩子们咽口水；烟糖公司的铁皮罐子装满了旱烟丝，总有人蹲在门口卷着抽。红旗粮站的木秤砣“吱呀”晃着，母亲攥着粮票换米的背影，至今还清晰得很。红旗理发店的转灯在阳光下转着，东风照相馆的木门“吱呀”一声，就能把笑脸留在黑白照片里。

最出名的是东风饭店和胜利点心店。胜利点心店的小笼馒头一笼二角五分，褶子像花一样；放汤包一角三分一碗，汤里飘着蛋花和葱花，吸溜一口能烫得直呵气。东风饭店在当时可是“高档地方”，一桌十人酒菜三十五元，红烧肉炖得酥烂，鱼香能飘出好远。可那时候，谁家能轻易下馆子呢？

家家户户都用烧柴的灶。早中晚时分，县城关上空飘满了烟囱里的烟，细细袅袅的，混着木柴燃烧的香气。父亲每月工资三十元，要供一家四口过活。穷的时候，脚上穿的是木板钉的拖板鞋，“嗒嗒”地敲着石板路。星期天我常去捡柴、拾煤炭，有时赤着脚上学，冬天的风像刀子刮过脚后跟，冻得红肿生冻疮，晚上焐在被窝里才觉得又痒又疼。父亲在单位食堂吃饭，一个月七元钱就能对付过去，省下的钱要攒着买油盐。看一场电影是最大的乐子，票价四分到一角，攥着皱巴巴的票根，能开心好几天。

如今我七十二岁了，再看嵊州市，真是翻天覆地。当年飘着烟囱烟的矮房，变成了直插云天的高楼大厦；石板路换成了宽阔的柏油马路，车水马龙日夜不息。街角的点心店或许还在，但早已不是记忆里的木桌木椅；当年觉得“高档”的东风饭店，也成了老人口中的旧故事。

偶尔路过老城关的方向，总忍不住抬头看看。虽然再也见不到满天空的炊烟，但那些灶台边的烟火气，那些穿着拖板鞋奔跑的日子，还有父亲每月三十元工资撑起的家，都成了心里最暖的印记。现在的生活好了，能在高楼里看着夕阳，只盼着身体健康，把这来之不易的晚年，过得像当年胜利点心店的汤包一样，热腾腾、甜滋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