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遇《米格尔街》

王志勇(原创)

<p class="ql-block">姓名:王志勇</p><p class="ql-block">编号:16288019</p> <p class="ql-block">  2001年,奈保尔(左)从瑞典国王卡尔十六世古斯塔夫手中领取诺贝尔文学奖。</p> <p class="ql-block">  奈保尔写《米格尔街》时不到30岁,我翻译这本书时也不到30岁。尽管在山东大学我学的是英语专业,但作为工农兵学员,精力多用在“上、管、改”,零起点且不够努力,故被学霸甩了若干条街。</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几十年来,在工作中翻译了上百万字,几乎都早已付之一炬,唯独《米格尔街》这本小说留下来成为绝版书(如今只能买到影印本),全凭撞大运。</p> <p class="ql-block">  1982年秋,我在非洲丛林中偶得一本英国作家奈保尔(V.S.Naipaul)的《Miguel Street》原版英文小说,那时的奈保尔只是位名不见经传的印裔移民作家。</p><p class="ql-block"> 读完《米格尔街》第一篇,我便被其刀锋般的笔触掠走魂魄,黑白素描般的描述令我刻骨铭心,一夜未眠读完了这本近200页的英文小说。从此,它便一直被我带在身边。它跟随我走遍了世界五大洲,无论是在非洲原始丛林,还是南美高原雪域,这本书的陪伴让我摆脱孤独,有时它比枪更令人心安。有枪在手可以面对丛林中的猛兽,而这本《米格尔街》则令我在孤寂的原始丛林中获取心灵的安宁。</p><p class="ql-block"> 重读第二遍后,我突发奇想:何不将此书翻译成中文?出本中文的《米格尔街》!</p><p class="ql-block"> 当时,我在非洲丛林里居无定所,随部队执行任务时,除武器装备外,随身只有一个小军挎包和一个军用水壶。挎包里有本袖珍版《英汉词典》、一个笔记本、两三支时常罢工不出油的圆珠笔。我特意把这本宝贝书用一块旧雨布包裹起来,放到挎包里随身携带,有空就拿出来读几页,久而久之便与书中的人物熟悉活络起来,他们时常进到我梦里,时而活灵活现地与我对话、争论、攀谈……</p><p class="ql-block"> 一场重症脑性疟疾后不久遭遇车祸,使我得以住院疗伤22天,也令我得空完成了《米格尔街》的中文译稿。随后,再插空把译文誊写到信纸上,怕超重,信纸反正两面都密密麻麻写满,托人带到我国使馆,辗转带回国内,代寄给家人。</p><p class="ql-block"> 《米格尔街》是由十七个独立短篇组成的小说集,我从中选出七篇,斗胆寄往中国社科院当年国内顶级外国文学刊物《世界文学》编辑部,居然意外中彩!</p><p class="ql-block"> 1985年初我回国后不久,收到《世界文学》编辑部的一封信函,让我去编辑部面谈发表《米格尔街》其中三篇小说之事。</p><p class="ql-block"> 社科院《世界文学》编辑部的一位年长编辑(资深翻译家)出面接待,告诉我《世界文学》拟在1985年第五期采用我的三篇《米格尔街》译稿,并称这是他做责任编审以来,第一次将未改一个字、一个标点符号的译稿直接送印厂发排。</p><p class="ql-block"> 他说《米格尔街》的文学价值很高,但由于版权问题,不能出书,不过可以在《世界文学》分期刊出,问我是否愿意继续将《米格尔街》的其余十几篇也交给《世界文学》发表。</p><p class="ql-block"> 我说:“当然愿意,两年前曾从非洲先后给《世界文学》寄来七篇,不知为何你们只收到三篇?”</p><p class="ql-block"> 他笑笑说:“也许文中有些不合时宜的文字,没能通过海关的审查吧。” </p><p class="ql-block"> 临别时,他对我说:“没想到你这么年轻,还是个当兵的,以后有好稿子就寄来。我快退休了,不过,只要你能译出好文稿,我会尽力帮你发稿。”</p><p class="ql-block"> 我便毫不客气地请他帮忙,将译者属笔名为“江帆”(我刚结识的一画家名),稿费寄到我老婆名下。在当时的环境下,作为一名军人,私下与地方出版社联系密切,未经组织批准出版非军事作品,似有些不务正业的倾向。</p><p class="ql-block"> 我读过的第一本英文小说是马克·吐温的《The Adventures of Huckleberry Finn》(《哈克贝里·芬历险记》),因个人词汇量有限,读起来需不时地翻字典,味觉大打折扣,囫囵吞枣地啃下一部经典,印象颇深却消化不良。</p><p class="ql-block"> 奈保尔是在南美特立尼达和多巴哥长大的印度裔移民,少年时代赴英国留学后定居,英语并非其母语,故其早期作品中生僻词汇少,读起来不用那么频繁地去查词典,而且书中的人物大多是些生活在社会最底层——特里尼达和多巴哥首府西班牙港贫民窟穴中,米格尔街的一群屌丝、胡同蹿子,尽管贫穷潦倒、前途渺茫,却依然生机勃勃、有滋有味地活着……</p><p class="ql-block"> 2001年,我在玻利维亚任武官时,得知浙江文艺出版社购买了奈保尔《米格尔街》的中文版权,即给浙江文艺出版社负责《米》一书的责任编辑曹洁老师去电话询问情况,被告知:出版社已与杭州大学的几位教授签订了翻译出版《米》的协议,他们正在加班加点地赶译。</p><p class="ql-block"> 我在电话中告称:我已经在十多年前就完成了《米》的译稿,希望能采用我的译稿,1985年《世界文学》第五期曾刊发了我译的《米》其中三篇。此外,个人认为一部外文小说最好由一位译者翻译为好,否则通篇风格漂浮不定,易出现南腔北调的弊端。 </p><p class="ql-block"> 曹洁编辑一周后通知我:“业已看过1985年《世界文艺》你署名“江帆”的译文,经领导批准决定采用你的译稿。” 。</p><p class="ql-block"> 于是乎一本带有浓厚山东口音的《米格尔街》问世。</p> <p class="ql-block">  拿到《米格尔街》样书的那个周末,我从北京赶回济南给母亲报喜、显摆。因为她不仅仅是该书译文的审稿人之一,也是译稿的首席誊写员。</p><p class="ql-block"> 1986年,母亲在国防大学居住近一年,每天去国防大学图书馆看书读报,自诩是回母校(抗大)回炉。</p><p class="ql-block"> 这年,我白天在京城里上班,晚上回西山国防大学修改、誊写《米》的译稿。誊写十多万字的文稿也是个挺费神的事,母亲看我每晚抄写译稿熬夜,便主动请缨代劳,还说:“你的字实在不好看,会让编辑笑话。” 其实后来编辑告诉我,印刷厂的排字工更愿意看我抄写的文稿,因为繁体字常让他们头大。</p><p class="ql-block"> 自1982年起,我就一直期盼能见到奈保尔本尊,几次赴伦敦出差,总想找机会去拜访他,但终因我的军人身份未能如愿。</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直到2014年8月,奈保尔应邀访华时恰值其82岁生日,我赴上海思南公馆拜会了这位老寿星、如日中天的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奈保尔。</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业已进入垂暮之年的奈保尔坐在轮椅上,苍老、衰弱,听力障碍致使其语言迟缓,但思路依旧清晰。</p><p class="ql-block"> 当我拿出聘请其为我蓝波湾庄园荣誉庄园主的聘书时,在他耳边说:“You have a farm in China.”</p><p class="ql-block"> 他转脸似有些困惑地看着他夫人,夫人含笑点头对他说:“Yes,you have a farm in China.”。</p><p class="ql-block"> 他转向我,闪烁着异样的目光,“Thank you,thank you.”随即接过蓝波湾庄园的简介,认真翻看图片,侧身听取我的介绍……。</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4年后,2018年8月11日奈保尔在伦敦逝世,享年86岁。</p> <p class="ql-block">  余生尚有一奢望:去南美特立尼达和多巴哥一趟,到西班牙港米格尔街上走走、看看……,何人能与我同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