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连载】 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丽华50

有句老话叫“女怕嫁错郎”。用今天的眼光看，似带有“男强女弱”的时代偏见。不过我的能力先天就弱，对此话倒是深信不疑。庆幸的是，自己非但没有嫁错郎，还嫁了一个挺不错的郎，也算是“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

那是1974年我在部队刚刚提干，也到了该找对象的年龄。红娘是我的小姑妹，我俩曾是师宣传队的战友。有一天，这位兵妹妹找到我，说她哥和我挺合适的。事情来得突然，我愣住了，对着兵妹妹不置可否。暗想她来自军干家庭，她哥会不会有军干子弟的傲气？我可是平民百姓的子女，门不当户不对的。

过了几天，回宿舍的路上有个小男孩在等我，是兵妹妹的小弟。说他妈妈叫我到他家一趟。我去了，竟见到了他哥，一个瘦瘦高高的军人。阿姨一番介绍，便叫我俩单独谈。他看上去挺随和，聊着家长里短，没让我拘束。一旦聊起来，他能认真地听，并适时地接话。我感觉这人靠谱，看不到傲气，有一种老朋友的亲切感。

三天后他回部队了，很快来了信，只是简叙了一下近况，最后一句是“希望保持联系”。信虽简单，却有了关键的一句“希望保持联系”。这种简单反让我感觉他是个有分寸的人，毕竟刚见面，又是第一次通信。他的相貌谈不上英俊，朴朴实实的，这倒也合我意，看来这“对象” 就是他了。

之后的通信就不再简单了，慢慢地变成了长长的流水。我是个喜欢写写弄弄的人，没想到这位兵哥哥的文笔远高我几筹，还能时不时地幽他一默，让我从中感受到不一样的关切，有时读着信就笑了起来。他是理论干事，却从没有高谈阔论，字里行间已臻“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之境。想起和他见面的样子，可真是文如其人啊。

文革之前我读初二，他是老高三，这文化落差增加了我的钦佩。也知道了他的身世，八岁之前生活在农村，之后跟随军人父母进城，在北京八中读完高三，文革成为黑龙江建设兵团的知青。和我一样，也是吃过苦的人。也就明白了他为人的低调与平和。

婚后的生活虽有工作的重负、孩子的牵绊和柴米油盐的琐碎、却也不乏牵手相携的温暖与快乐。我在他心中的份量很重，凡吵架拌嘴，总是他先“投降”，还要做鬼脸出怪样，直到把我逗笑为止。最经典的一次是他“投降”之后我叫他道歉，他很听话地鞠了一躬，说“我道歉，我错了”，我正欲得意，没想他句后还拖了一个长腔，变成了问句：“我错了——吗？” 立刻，我也只有笑的份儿了。

曾经六年海岛·深山两地分居，我部队转业去南京已经是八十年代了。一开始住筒子楼，日子过得紧紧巴巴的，可感觉在这个小家里，紧紧巴巴的日子也能过出花来。

在我心中，平淡的日子里开出的最美的花是他教我写文章。他的好文笔在我部队转业后的公务员和记者生涯中帮了大忙。我几乎每写一篇文章都有他的修改和润色。每改一处都要给我讲一讲“为什么要这样改”，我的问题出在哪里。

同事们夸我文章写得好，我心中暗想: 是我身后站着一个有才华的男人哩。

那时他已是解放军南京政治学院的教授了，他一波一波地带了许多研究生，其中还有一个匿名的研究生，就是我。我庆幸自己不仅找到了一个好丈夫，还找到了一位学习写作的好老师。

然而天妒英才，他67岁那年罹患癌症，9个月辞世，我从顺风顺水的日子一下子跌入了万丈深渊。

自2015年3月20日他驾鹤西去，转眼已经十年。这十年，我经历了“向死而生”的转变，从悲悲戚戚的老妇变成了一个热爱生活、姐妹们都喜欢的大姐，兑现了老伴临终要我“好好活下去”的嘱托。这十年，虽然已是阴阳两隔，但老伴留给我的美好，依然天天在陪伴和滋养着我，那些在平淡烟火中绽放的爱，已融进了我的生命。

写过许多怀念他的文章，每一次阅读都止不住泪水。斯人已去十年，可他对我的那些疼爱与呵护依然历历在目。

泪眼朦胧中想到曾经拥有过“最爱的人”和“被人最爱”，心中也就幸福满满了。已逾古稀之人，此生无憾，天上人间，相爱永远。

（《我的路》回忆录连载之十 : 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

图文/丽华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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