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见悉尼：与光的契约

清心

昵 称：清 心

美篇号：432810016

带着好心情第三次来悉尼了。人们说"事不过三"，然而悉尼这地方，却使人愈去愈想再去。飞机降落时，从舷窗望去，那贝壳般的歌剧院与钢铁长虹的海港大桥，依然如故，倒像是两位老友，久别重逢，远远地向我招手。

入住的酒店正对着悉尼歌剧院。放下行李，拉开窗帘，那一片白帆便扑入眼帘。阳光斜射在贝壳顶上，泛着珍珠似的光泽。我疑心这建筑是有生命的，不然何以每次相见，都觉其姿态略有不同？前两次来，一次是阴天，歌剧院灰蒙蒙的，像蒙了尘的贝壳；一次是晴天，白得耀眼，几乎要刺痛眼睛。今日却是恰到好处，白而不刺，亮而不耀。

黄昏时分，我踱到环形码头。六月的悉尼，已有几分寒意，南半球的冬天毕竟不同于北国。游客们裹紧外套，匆匆走过；本地人却多是短袖打扮，大约久已习惯。海鸥全不畏人，在人群中大摇大摆地走着，时而飞起，掠过海面，又落在某处，眼睛贼溜溜地盯着人们手中的食物。

天色渐暗，忽然听得人群中一阵骚动。原来今晚恰有灯光秀，我竟赶上了。这灯光秀并非日日都有，能遇上实属缘分。于是我在码头边的长椅上坐下，静候夜幕完全降临。

起初只是歌剧院的一角亮起微光，像是萤火虫停在了贝壳上。渐渐地，光点增多，流动起来，如一群发光的鱼，在白色的贝壳表面游弋。忽然，所有的光一齐变了颜色，歌剧院霎时成了一片蓝色的海洋，波浪在其上翻滚。那光并非静止的，而是流动的，变幻的，使人疑心整座建筑正在海水中轻轻摇晃。

灯光忽然又转为金色，歌剧院成了一座黄金城堡，辉煌夺目。这金色不似俗气的镀金，而是带着透明感的、温暖的金色，像是夕阳的最后一道余晖凝固在了建筑上。我不由想起古人所言"金碧辉煌"，大约便是这般景象。

最妙的是灯光与音乐的配合。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交响乐，与变幻的灯光完美相融。当音乐激昂时，灯光也如怒涛般汹涌；音乐舒缓处，灯光便化作温柔的涟漪。有一刻，灯光忽然全部熄灭，歌剧院隐没在黑暗中。正当人们疑惑之际，一个小光点从底部升起，如同萌芽，渐渐生长，终至覆盖整个建筑，绽放出万千花朵。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叹。

海港大桥也不甘寂寞，忽然亮起彩灯，与歌剧院遥相呼应。一刹那，两座建筑仿佛在进行一场光的对话，你来我往，好不热闹。海水则将这一切倒映其中，悉尼港便成了光的海洋。游船驶过，划破水中的光影，那破碎的光斑很快又愈合如初，像是从未被惊扰过。

灯光秀的高潮处，无数光束从歌剧院射向夜空，如同通向星辰的阶梯。我不禁仰头望去，南半球的星空格外清澈，灯光与星光交融，竟分不清哪是人工，哪是天工。这一刻，人类创造的美丽与自然的壮丽和谐共存，使人忘却了二者常有的对立。

灯光秀持续了约半小时，结束时，歌剧院恢复了平常的照明，安静地卧在海边，仿佛刚才的绚烂只是一场梦。人们意犹未尽，迟迟不愿散去。我坐在长椅上，忽然感到一种奇异的满足。这满足并非来自看到了多么壮观的景象，而是源于一种深切的感受：美是存在的，而且就在眼前，只要我们愿意去看。

回酒店的路上，经过一群街头艺人。一个年轻人正在弹唱，歌声清越，在夜风中飘荡。我驻足听了一会儿，往他的琴盒里放了几枚硬币。他点头致谢，继续唱着他的歌。我想，悉尼的魅力或许就在于此：它既有歌剧院那样的宏大之美，也有街头艺人这样的细微之美；既容得下举世瞩目的灯光秀，也容得下一个异乡人的小小感动。

第三次来悉尼，我依然不想走。这座城市像一本读不完的书，每次翻阅，都有新的发现。而今晚的灯光秀，无疑是书中最绚丽的一页。那光的语言，虽无声，却道尽了人类对美的永恒追求。

夜深了，窗外的歌剧院静静地泊在夜色中。我知道，明日太阳升起时，它又将换上另一副模样。但此刻，就让它安睡吧，连同那些光的记忆，一起沉入梦乡。

图片：清心手机随拍

文字：作 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