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花随笔

无为

昨日剪下的茶花蕾，今晨竟开了。我本不信它能开，不过是随手插在清水瓶里，聊以慰藉枯寂的案头罢了。

花蕾原是青褐色，裹得极紧，像攥着拳头的小手。我剪它时，旁边的花朵正开得烂漫，而这蕾尚小，想是开不了的。谁料一夜之间，它竟悄悄地松了拳头，绽出几瓣红来。红得不甚鲜艳，倒像是睡眼惺忪的孩童，勉强睁开的眸子里还带着梦的痕迹。

瓶是寻常的玻璃瓶，水是寻常的清水，并无甚么养料。这花何以要开呢？我想，它大约不知道自己被剪下了，只道是冬日到了，便该开的。又或者它明知自己离了根本，横竖是死，索性开一回也好。花的道理，人哪里晓得。

案头原有一摞文稿，密密麻麻爬满了我的字迹。花开后，我竟看不进去了。那花静静地开着，不声不响，却把我的心思都吸了去。我疑心它在看我，看我这伏案劳形的人，如何将自己一点一点地熬干。

午时，阳光从窗缝里挤进来，正落在花瓣上。那花竟显得精神了些，红得也鲜明了。我忽然觉得它像极了一个微笑——明知无望而为之的微笑。这微笑刺痛了我。我伸手想将它挪开，却又缩回了手。

黄昏时，再看那花，已显出几分疲态来。花瓣的边缘微微卷起，颜色也暗淡了。它开得急，谢得想必也快。我忽然后悔剪下它来。倘若留在枝上，或许能开得更久些。然而转念一想，留在枝上，也不过是被风雨摧折，或萎于尘土，未必比这瓶中一现来得痛快。

夜里，我梦见那花说话了。它说：开不开由我，剪不剪由你。竟应了哪吒2中的一句台词：我命由我，不由天。

醒来时，花已落下了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