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麦浪里的岁月长歌</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夏天,仿佛永远都被金黄的麦浪笼罩。村里那200多亩小麦,在烈日下泛着耀眼的光,等待着人们去收割。没有联合收割机的轰鸣,这场麦收大战,全靠一双双手、一把把镰刀,还有妇女们那股不服输的劲儿。</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天刚蒙蒙亮,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儿就扛着镰刀,说说笑笑地往麦田里去。地头的老槐树上,蝉声已经此起彼伏。女人们麻利地扎好头巾,挽起裤脚,站成一排,随着队长一声吆喝,“开镰喽!”清脆的镰刀声便划破了清晨的宁静。</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五嫂总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个。她身材高挑,动作利落,头上那方蓝白相间的手帕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割麦时腰背弯得恰到好处,镰刀贴着麦秆根部一拉,一捆麦子就整整齐齐地躺在了地上,仿佛被施了魔法。黑三姨则不一样,她一边割麦,一边和旁边的人打趣。“哟,二妮儿,你这速度可得加把劲儿,回家可得被你家那口子笑话喽!”说罢,自己先笑得直不起腰,手里的镰刀却丝毫没慢下来。女人们的笑声、谈笑声和镰刀割麦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为寂静的麦田增添了无尽的生机。</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但老天爷似乎并不总是作美。有一年,眼看着麦子都熟透了,天空却突然阴沉下来,紧接着便是连绵的阴雨。妇女们心急如焚,冒雨把麦子抢收回来,堆放在场院里。那时候,场院就是村里的“战场”。晚上,男女老少分成两个班次,围着脱粒机忙碌。脱粒机轰隆隆地响着,扬起漫天的尘土和麦糠。人们的鼻孔、喉咙里全是塘土,每呼吸一口都带着刺痛。可谁也没有怨言,大家都明白,这是一年的收成,容不得半点马虎。</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三狗叔更是农忙时节的“铁人”。那三天三夜,他几乎没合过眼。一会儿盯着脱粒机,防止出现故障;一会儿帮着搬运麦子;一会儿又指挥大家干活。熬得双眼通红,布满血丝,嘴唇干裂起皮,可他依然坚守在岗位上。有人劝他去眯一会儿,他总是摆摆手,“不行啊,这麦子不打完,我心里不踏实。”在他心里,村里的收成比自己的身体还要重要。</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终于盼到了晴天,太阳火辣辣地照着。场院里又开始了新的忙碌——摊场。最初,是几头牛拉着碌碡,在麦子上一圈又一圈地碾压。牛儿慢悠悠地走着,尾巴时不时地甩动,驱赶着蚊虫。后来,有了电碌碡、拖拉机,效率提高了不少。但不管是哪种工具,都需要有人在旁边照看,不时地翻动麦子,让它们都能被均匀碾压。</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翻场、起场也是个技术活儿。男人们拿着木杈,将麦子高高扬起,再轻轻落下,让麦粒和麦草分离得更彻底。扬起的麦糠在阳光下飞舞,像金色的雪。到了晚上,要是有风,便是扬场的好时机。人们站在风口,将麦子迎风抛起,麦粒便会直直地落下,麦糠则被风吹到远处。要是没风,大家就把那台圆桶电风扇搬出来,虽然效果比不上自然风,但也能解燃眉之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最后,那些生麦草还要再被碾压几遍,变成熟麦草。之后,大家便齐心协力地摞麦草地。这可不是个简单的活儿,需要掌握好平衡和技巧,才能把麦草地摞得又高又稳。因为这些麦草,是村里十几匹牲口一整个冬天的干粮,马虎不得。</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每当麦收接近尾声,村里就会飘起阵阵油饼香。为了庆祝丰收,家家户户都会拿出最好的面粉,按照一份发面、一份烫面、一份灰面的比例,砸出油饼来。大锅里的油滋滋作响,油饼一下锅,就变得金黄酥脆,香气四溢。孩子们早就馋得不行,眼巴巴地守在锅边,等着第一锅油饼出锅。大人们则围坐在一起,一边吃着油饼,一边聊着今年的收成,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那些年,日子虽然苦,劳动虽然累,身上也总是脏兮兮的,但那份纯粹的快乐和满足,却是现在无法比拟的。麦浪里的每一滴汗水,场院里的每一声欢笑,都化作了岁月里最珍贵的记忆,永远镌刻在每个村里人的心间。每当想起那段时光,仿佛还能闻到麦香,听到镰刀割麦的沙沙声,看到人们脸上洋溢的朴实笑容,那是独属于那个年代的岁月长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