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舍54载战友情——5851部队学生四连

瑞祥

. 连队序号:2107工程学生民兵第96连5851部队学生4连组成人员:西安市第37中学、陕西师大一附中、陕西师大二附中70届初中毕业生、社会青年和带队干部。全连人数:193人出发时间:1971年3月29日退场时间:1973年7月连队驻地:安康县流水店七里沟参建工程:罗家塘隧道和七里沟大桥牺牲战友:董永善 参加襄渝铁路建设50周年时，连队战友重返故地。 带队干部：连长张世力（西安化工部第六设计院）指导员纪鄂（西安铁路局）司务长张权夫（西安煤炭研究院）三线学生：安良白杰白俊州卜民亮蔡建国蔡锦石蔡青元曹小刚常七明陈力陈涛陈伯诚陈大维陈晓明陈勇刚党美成邓省利丁民军董秦军董永善董志勇段志民方俊洮方毅明高飞高敏高五常高西安高余寿顾宪生顾新平郭明郭代锋郭福来郭永健韩小雷何国良侯天迎侯亚宾胡战军黄沅惠岩霍守文江丰姜瑞忠蒋永安雷长安雷建新李陆李琪李延李多伟李炯宇李康林李全德李云鹤梁伟梁光照梁建义林楠林胜利刘民刘勇刘百顺刘福才刘和平刘吉航刘荣贵刘思宏刘显州刘小平刘新安刘新利刘耀辉刘永池刘志忠刘忠顺柳克利逯战安吕德学吕京玉马凤岐马建国门向众彭涛祁一华钱安东钱晓明乔邑林任永革邵威邵建源沈国强生培宋一平宋则荣苏君才苏美森孙恒孙海伦孙建平孙植荣陶金星田大宪田智育汪建功王翘王欣王中王爱舰王安静王白石王崇智王传山王根建王惠海王建华王建平王守成王宪华王小海王兴国王耀生王耀忠王银普吴宝珠吴长城吴澄波吴金星吴乐贤吴庆民夏荔夏建辉谢舒熊贤叶徐延格许西展颜长荣杨栋杨传儒杨泾塔杨良仪杨秦晋（杨涛）杨向华杨志超姚成喜姚恒吉叶常干叶经国于宏伟于卫平余政喻铭启鱼金安（鱼明）张雷张龙张龙（大）张木张德拉张恩华张高林张国胜张和平张宏亮张建国张庆德张泉景张小华张增铁张振刚章继武赵辉（于辉）赵宝安赵保安赵春光赵建琦赵天才赵西民赵小平赵新京赵星明赵忠毅赵祖飞郑国代郑金铨钟亮周长安周小矛周英福朱长安 ～～～～～～～～～～～～～～～～ 5851部队学生四连参加襄渝铁路建设40周年时制作的纪念册 . 　　学生四连简历所属部队：铁道兵五七六一部队五十一团。军代表由五八五一部队一中队四小队派出。初期每班一名军代表。副指导员由四小队副指导员担任。 组建: 一九七一年三月在西安由陕西师大一附中、陕西师大二附中、西安市三十七中的七零级初中生组成。其中陕西师大一附中组建一排的三个班，三十七中组建了二排的三个班，师大二附中组建了三排的三个班和四排的三个班。加上带队连长、指导员和司务长以及几个从外校加入的战士全连共计一百九十三人。到达驻地后由连长和指导员从各排抽人组成了炊事班和工作班。同学来自西安南郊的石油，师大等单位的子弟。连队架构由四个排每排三个班和工作班炊事班组成。 出发:1971年3月27日全连从师大二附中乘支篷布的解放卡车出发。汽车开动离开学校和送行的同学及亲友告别时，有些同学哭了。汽车离开西安经沣峪口翻越秦岭，一路下着小雨加雪。第一天晚上在宁陕的一个小学休息，第二天晚上在恒口的丝织厂休息，第三天早晨人员徒步翻山行军60里下午到达流水镇七里沟驻地，五十一团四小队已经给我们搭好了部分营房。由于行李未到，我们盖着部队提供的军大衣度过了第一个三线的夜。行李是在第二天由汽车运到七里沟驻地。 驻地：学生四连驻地是安康流水区七里沟的山沟里，距离五十一团一中队四小队大概一公里左右。四小队和营部在工地南，我连在工地西北。一排住在连队小河旁，旁边是炊事班，再往右上方是四排，四排的正上方是连部和工作班，三排和二排在连部的左上方。连部，工作班，三排，二排住的是老乡的房子，一排、四排和炊事班住的是由部队给搭的油毛毡顶干打垒的简陋房子，床是同学们用青杠木和衫木钉的通铺。往南沿着我连旁通往汉江的小河可一直走到流水镇。往东北翻过凤凰山，60里可到恒口。驻地山脉是南北走向，所以西边是山挡着。我连使用的燃煤是从西边山后的一个半露天小煤窑由一班、七班开采。营部和四小队在一起，有个小卖部，同学们常去小卖部买点儿东西，比如洗漱用品和烟。流水镇是驻地附近唯一能走到的镇子，也是同学们休息时常去的地方，一心光顾的就是那间卖面条和烧饼的小饭馆。 任务：初到两个月我连修建山顶到工地的便道。我连和四小队、一个安康民兵连，一个岚皋民兵连联合施工完成了罗家塘隧道成洞计260米，（罗家塘隧道入口由二小队和学生二连以及民兵联合施工)以及七里沟大桥(194米长42米高)与涝池垭隧道进口的一段路基(200米)。参加了罗家塘隧道入口月成洞100米会战和新庄子隧道出口的挖掘工作。三排和四排的同学曾轮换着到汉江南岸林场伐运木材。一排参加过五十一团汉江水运工作。 待遇：每人每月28元生活费，扣除15元伙食后实发13元 牺性：陕西师大二附中七零级四排学生，五八五一部队学生四连三排战士董永善于一九七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晚在施工中不幸牺牲，他的名字和音容笑貌永远留在了我们全连学兵心中。我连有部分同学身体受到不同程度的伤害和伤残，十多名同学得了肝炎。李全德，钱晓明同学因病中途病退。我们都为襄渝铁路建设付出了自己的青春年华。 退场：我连基本上分成两批返城，第一批人数不多，是乘坐汽车返回西安，第二批除了提干的同学和连干部外包含了所有剩下的同学乘坐汽车到安康，后转乘闷罐子专列（按军列调拨）离开安康经阳平关、略阳、宝鸡回到西安。时间是七月一日早上，有不少单位的车在站外等候。至此参加襄渝铁路建设历时二年三个月。一个革命的，激情燃烧的艰苦岁月就此划上句号。 铁道兵五八五一部队学生四连参加襄渝铁路建设四十周年活动组 二零一一年三月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我们战斗过的地方 ～～～～～～～～～～～～～～～～ 三线那流淌的亲情 韩小雷(5851部队学生四连) 那年我十六岁，天上下着蒙蒙细雨。父母带着年幼的妹妹挤在欢送的人群里向我挥手，母亲不时偷偷地擦拭着流在脸上的泪花。父亲从牛棚里请了假来送我，那一刻我好想向他们招手，可是我不敢，我怕会放声大哭起来。那一刻，我觉得我长大了。我爱我的家人。从那以后，几乎每星期都能收到家里的信件，我也按时给家里回信，哪怕就是一句话。 初到襄渝工地时的韩小雷 　　1973年，当我穿着一身破破烂烂回到家里，拿出厚厚的一沓信件交给父母，说:“我回来什么也没带，只有这些是我在三线最珍贵的东西，它陪我度过了我的青春。"父亲同时也拿出我的信件，每一封都保存的像刚刚收到。父亲说:“能活着回来就是最好的礼物，活着就是胜利。”父亲又耐人寻味地说:“你知道吗，为什么给你写那么多信？只要你回信，哪怕是一张白纸，我们就知道你还活着。” 韩小雷在他们连参与施工的隧道前留影 　　记得一个傍晚，下工吃完饭后，我们在山坡上吹牛聊天。突然有人看到山下有一个人艰难地向我们走来。我们还在议论纷纷:这是谁的妈妈来看她的孩子?直到走近，大家才看清是小熊的妈妈，于是大家大呼小叫地喊着:“小熊，小熊，你妈来了!小熊，你妈来了!”小熊匆匆从宿舍跑出来，嘴里喊着胡说啥呢。当他看到妈妈站在面前时，半天讲不出话来，老半天才说出一句:“妈，你咋来了!”当时在场的战友同学都哭了。小熊妈妈风尘仆仆，看到自己的孩子，看到和她的孩子一般大的我们，也哭了。那一天，小熊妈妈是从安康步行，一路打听走到流水的。沿路上开山放炮，没有正规的道路，我不知她受了多大的苦楚，才找到我们。想想看，就是今天，我们从安康走到流水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当天晚上，我给父母写了一封信，请求他们千万千万别来看我。 　　我们在三线的时候，西安曾在电影院播放过《战斗在成昆线上》这部纪录片。电影院里经常是哭声一片，那是我们的父母在惦记自己的孩子，看了电影后，才知道了自己的孩子正在参与着和影片里同样的工作。也就是那个时期，我收到家里的每封来信里几乎都夹带着几斤粮票或其他什么东西(后来听说上面不让放映这部纪录片了)。连队里西安发来安康的邮件和包裹，在那一时期明显多了。 经历了近三年的施工劳动磨练，这是临退场前韩小雷的照片。 韩小雷2025年2月24日因病在西安去世 当年连队的驻地营房 ～～～～～～～～～～～～～～～～ 回忆董永善烈士 黄沅（5851 部队学生 4 连） 董永善烈士的小名就叫“冬瓜”。我曾经问过他：“你为什么要叫冬瓜？”董永善告诉我，他小时候脸蛋长的胖墩墩的，小朋友们给他起了个外号就叫“冬瓜”。 来到 5851 部队学生四连以后，凡是认识他的人，或者不认识他的人，只要见了他，叫他一声冬瓜，他总是乐哈哈的。所以，三线学兵连的战友们，也都习惯了叫他冬瓜，却几乎忘记了他原来的大名…… 　　刚到三线，冬瓜就被分到了 8 班，我被分到了 9 班。我们以前虽然在一个学校，但不在一个排，如今却都分到了一个排。 我们连的任务是肩负着一座桥梁和一个隧道的施工，那隧洞刚掘进不久，遇到的最大困难就是缺少木料，如果没有木料就不能去搭排架，那么隧道的施工就会停工。 营部命令我连派一个排的兵力进深山老林去扛木头，连上把这任务下达给我们所在的三排，这是一项非常艰苦的工作。由于我和冬瓜在排上个子最小，年龄也都刚满 16 岁，为了照顾我俩，我被留下来推斗车，冬瓜却负责进山去给全排战士做饭。 我推了有 20 多天斗车，隧道因为木料供给不足就停工了，施工人员转入了修桥与修路工作。我没有班排可去，但当时的口号又是：“生命不息，战斗不止。”所以，我自己决定：第二天进深山老林，回到我自己的班，继续战斗。 第二天清晨，我踏上了进山的征途。那是一个初秋时节，雨水不断，河沟里的水跟着上涨。一路上，我几乎是肩扛着裤子，手提着鞋子，穿着短裤衩子，淌过了一道又一道沟坎，走了八九里路，才来到了流水店的汉江边上。 此时的汉江黄浪滚滚，昔日的平静和蔚蓝色早已不见了。 船夫嫌人太少，说什么也不肯开船，还要等会划船的过河人。于是我坐下和船夫聊起了家常，船夫说:“水涨船高，船高钱高。”就这样，过河从 1 毛钱，涨到了 2 毛钱。总算等来了几个人开了船，船划到了江心，简直太危险了，差点没叫恶浪打翻！我们的船，是顺流横着飘了好几里路才靠的岸！ 　　上岸后，我问清了要去的路，然后走了 20 多里的山路，翻越了四五架山梁，终于来到了我排的住地。冬瓜一看见我，高兴的就跳起来了，他一边拍打着我的肩膀，一边大声地喊着：“呀！你是怎么来的？就你一个人来的吗？” 我说：“是我一个人来的，隧道停工了，咱们排的人呢？” 冬瓜说：“都去扛木头了，要到晚上 8 点以后才能有人回来。” 我说:“怎么回来那么晚，你也不做饭，这是什么作息时间呀？” 冬瓜说：“早上 5 点半起床，6 点吃饭，中午带上两个窝头；晚上回来早的人，要到 8 点以后；回来晚的人，要到 12 点以后。” 从冬瓜的嘴里，我了解到我排的战友们，每天要给汉江边上扛上三趟木头，一趟来回是40 里路，三趟来回就是 120里，天天如此。他们早上喝一碗包谷糁或高粱米熬的稀饭，上路时，带上两个窝头是午饭，晚上回来后还喝上一碗稀饭。也就是说，我们排的战友们，从天刚亮就要出发，要到很晚才会有人回来。 冬瓜是每天一个人守在家里，确实就把他憋的够呛，怪不得见了我，高兴得都蹦了起来。 二 冬瓜对我说：“咱们上山去玩吧，这里真好玩，满山都是好吃的。” 我说：“有什么好吃的，你在灶房还没有吃够？” 冬瓜说:“哪里呀！我一天也是两个窝头，每天的窝头都是按着人头蒸的。” 冬瓜拉着我的手，我们从东边的小路开始上山。这里的风景可真好，在群山的环抱中，有着一片开阔的小天地，山下绿茵茵的稻田中，还夹带着一条明亮的小溪，而满山的翠绿中，还显现着红彤彤的果实。这里不是江南，却胜似江南。 满山坡上都是柿子树，红彤彤的柿子确实招人喜爱，冬瓜站在柿子树下，望着柿子非常深情地对我说：“黄沅，你会上树吗？” 说起上树，我确实不含糊，我从小就会上树。我在学校时，就喜欢玩单杠、双杠，不是吹的，算得上半个“运动健将”。我上起树来，衣服、裤子都不用沾树，只用手和脚，几秒钟就能窜到树顶。 　　我说：“哈哈，你算是找对人了，我不仅会上树，还敢在树梢上打秋千呢！” 说完，我就飕地一下就窜到树上头，我两手抓紧了树枝，刚要摇晃这棵树，我突然感觉“不对”，我大声的对冬瓜说：“冬瓜，这柿子树不会有人管吧？” 冬瓜说：“不会有人管，这山里除了有日本鬼子，根本就没有人。” 我说：“什么？你可别吓唬我，哪里会来日本鬼子？” 冬瓜说：“当年胡宗南收编的日本两个中队，就是在这里解散的。” 他接着又说：“你如果见了不会说话的老乡，或者是装聋卖哑的人，八成就是日本人。” 天呀！我来的路上还真的碰见了这样一个人，我向他问路，他怎么也不给我说。我问急了，他大声的“呀、呀！”地叫喊了几声，从我们站着的山顶上，向山底下、向从来没有路的灌木丛里跑去。想到这里，我的背上禁不住渗出了冷汗。 我开始摇树了，只见熟透了的柿子“扑腾、扑腾”的掉了下去。我上树简直比猴子还要快，一棵树、两棵树、三棵树……不一会儿，我就干掉了好几棵树。满地都是红彤彤的柿子，冬瓜乐的嘴都合不住。 我们俩开始拾柿子，许多熟透了的柿子，摔倒地下就不成样子了。我们一边拾，就一边开始吃柿子。那裂开的柿子，一口就能吸一个。 但是，这是怎么回事，这柿子中间为什么就有七八个核？我们确实是感觉吃饱了，但嘴巴却硬了，舌头也早就已经麻木了。 冬瓜吐着僵硬的舌头对我说:“那边有一个大柚子，你把那个柚子摘了，咱们就回家。” 我们跑到了柚子树下，这树上确实还真有一颗大柚子，而其他几个都是小蛋蛋。呵！这看样子是冬瓜早就侦察好的。我摘下了柚子，俩人就赶快往家跑，跑到灶房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刀子。 冬瓜一进灶房就拿出了一把尖刀，他先在他的舌头上刮了两下，好家伙！那舌头上淡黄色的东西可真厚。随后冬瓜低下了头，粘粘的唾液带着那些东西往下流，他用手抹了一下舌头，然后又用手抹去了刀子上的污垢，随手就把刀子递给了我。我也照着冬瓜的样子开始刮舌头…… 舌头好像是不麻了，但嘴却肿了，整个脖子和嗓子都硬了。我说:“这样不行，咱们要赶快漱口。”漱了半天，还是不管用。我突然想起来，小的时候，大人把不熟的柿子用热水烫。 我又说“用热水漱口”，锅里面就是等着晚上熬稀饭的热水，我们漱了几回，呵！还真管用。 此后，我们又喝了不少开水，那狼狈样子也就彻底的过去了。后来，我才听别人说，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柿子，而是没有嫁接的软枣。 三 在灶房里，冬瓜给我掀起了一个扣着的脸盆，天呀！这里面是满满的一盆马蜂。接着，他又掀起了一个扣着的脸盆，嗨！这是满满的一盆虫子。我问他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告诉我，这就是马蜂窝，他们先把成蛹吃完了，这剩下的就是幼蜂和幼虫。冬瓜还说，军代表说了:“这些都能吃，每天一人还是只能给分一勺。” “黄沅，你不知道，这东西夹着窝头吃，可香了，还是大补呢！”接着，冬瓜就给我开始讲故事：前些日子，李路排长去找那些伐倒了的木头，在一个山坳里，他发现了一个贼大的马蜂窝，那马蜂窝可真大呀，最少也有磨盘那么大，有一米五高呢。李排长回来把情况一说，第二天，排长、黑豆、还有我，我们三个人就出发了。 在山坳里，我们找到了那个马蜂窝。这马蜂窝是挂在一颗大松树下面，蜂窝就如同是一个飞机场，飞回来的马蜂和飞出去的马蜂，简直热闹极了，它们还有两三条航线呢！ 我们悄悄的走近了马蜂窝，用棍子把它才捅了一下，就听见“哄”的一声，简直炸锅了，那满天飞的都是马蜂，吓得我们赶快趴在了地上。 　　冬瓜接着说：我们趴了一会儿，排长又拿起棍子去捅那个马蜂窝，这次可不比上次了，跟着就有马蜂扑了过来，上去就蛰李排长了，吓的李路是“抱头鼠窜”。 他这一跑不要紧，马蜂发现地上还趴着两个人，于是就和歼击机一样，向我们俯冲着扑了下来，把我们吓的是连滚带爬…… 我们汇集在山坡底下，李排长的身上首先开了大红花，这下可怎么办呀，难道就白来了？ 黑豆说：“坐下歇一会，先吸上一根烟。”这时，李路排长突然说：“烟，马蜂最怕烟，咱们拿烟去攻它。”于是，李排长给我们下达了任务：“现在，大家都分头去拾柴，把拾好的柴火堆放在马蜂窝下面。” 说到这里，冬瓜停了下来，然后说:“我要熬稀饭了，咱们把稀饭熬上再说。” 我说：“那就赶快熬吧，我来给你帮忙。” 我们先捅开了炉子。在“三线”做饭，一不烧煤，二不烧柴，烧的却是一种灰黑色的石头。后来，我学了地质才知道，这种灰黑色的石头，很可能是“石炭系”或“泥盆系”地层，它们本是古生代“石炭纪”或“泥盆纪”外露的地表层，被埋藏在地下数万年后，经过高温与高压使其中有机物发生了变化，便产生硫磺、硝氨等一类可燃烧成分。我们现在用的这种灰黑色石头，就是由于当年的有机物含量太低，所以就很难变成碳。但是，学兵们还是管它叫“石炭”。 炉子里的火着了起来，水一会儿就开了，冬瓜拿来了一面袋的包谷糁子，他一边往锅里面倒，我一边拿着一个擀面棍就不停地搅，一面袋的包谷糁子倒完了，我也就搅好了。这时，冬瓜给锅里扔了一把碱，出去给炉子里又添了些黑石头（这种黑石头要很多才能燃烧，添少了就会灭火）。 　　冬瓜进屋说：“没事了，慢慢地熬着去！” 我迫不及待地就嚷开了：“冬瓜，你赶快给我接着讲。” 冬瓜又坐下来，开始继续给我讲故事：“我们给马蜂窝下面放了好多的柴，然后点燃了柴，只见浓烟滚滚，直逼那马蜂窝。这时候，马蜂都飞了出来，满天的马蜂把半个天都遮盖了，白天都快变成了黑夜。” 李路在马蜂窝底下添火，冬瓜和黑豆猫着腰不停地去拾柴，从晌午一直到下午，谁只要一爬上那棵树，不怕死的马蜂就猛烈的攻击谁， 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开了大红花。同马蜂的战斗一直持续到了快天黑，但还是把这马蜂窝拿不下来。最后，李路说：“这样不行，要架大火，要用火烧它。然后，上去用刀把它砍下来。” 他们三个人又开始满山遍野的找柴，这次找来了许多的柴，然后就架起了大火，结果把马蜂窝都烧着了。这时候，李路才托着黑豆爬上了这棵树，黑豆使劲的用刀去砍马蜂窝的根部，只听见“砰”的一声，马蜂窝掉了下来；又听见“哄”的一声，又飞出来一群马蜂。冬瓜说：“我们把马蜂窝‘连踢带滚’的弄到了山底下，然后用绳子把它捆了，抬起来就往家走”。我们抬着一百多斤的战利品，一点也不觉得累，嘴里还唱着：日落西山红霞飞…… 但有谁又能知道，此时的太阳早已落山了。 四 天黑了，第一个回来的是军代表。我们排的军代表是广东人，20 来岁，可能吃苦了。他一见我就问:“黄沅，你怎么也来了。” 我说:“隧道停工了，没木料了。” 他“哦”了一声。随后就喊：“冬瓜、冬瓜！快拿柴火，快加大火，我要炒马蜂蛹了。” 冬瓜出去给炒菜锅下添柴了，军代表随手把那盆幼蜂递给我说：“你拿好了，我叫你倒，你就往锅里倒；我不叫你倒，你可千万别倒呀！” 我在家时，见过大人油炸蚕蛹，可还从来没有见过炒马蜂蛹。此时，锅已经开始冒烟了。 我急了：“军代表，你怎么还不放油？” 军代表说：“哪里来的油?” 是呀，这是“三线”，哪里来的油？眼看着锅都烧红了，军代表这时候才说：“倒！”我赶快把一盆长着翅膀的幼峰倒了进去， 只听见“哗”的一声，紧接着就见军代表那麻利劲，他两手拿着锅铲不停地翻，就如同现在炒“傻子瓜子”一模一样，眼看着那幼蜂的翅膀全没了，那触角、腿脚、嘴巴也全没有了，一个个都变成了圆肚肚的“蚕蛹”。 军代表喊着:“冬瓜，快撤火；黄沅，快撒盐。”晚上的佳宵就这样搞定了。 冬瓜进来了，他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军代表炒的马蜂蛹可好吃了。”说着就用手拿起一个塞进我嘴里。确实，这马蜂蛹又香、又酥、又脆，是我到三线吃的最好吃的东西。我现在还常常在想，改革开放后，军代表不知干什么去了，如果叫他去炒瓜子，那么他肯定比“傻子”炒的瓜子还要好吃，那么咱们就应该把它叫成“聪明瓜子”。 　　在那山里，我只扛了两天的木头，我们排就接到了营部的紧急通知，叫我们把江边的木头马上运过汉江，然后立即回来参加隧道的大会战。我们全排战友，在深山老林里整整扛了一个月的木头，其后胜利凯旋，顺利地返回了七里沟驻地。 我们回来了，而原先的驻地，是住在河沟的边上，那是一排牛毛毡的棚子，由于山顶放炮掉下来的石头，已经把棚子砸的到处都是窟窿。为此，连部就开始联系老乡的住房。不久，我们就搬到了房东“乔老大”的住处。与此同时，我们全排人员也进行了调整：李路荣升了副连长，老蒋就当了我们的排长，而冬瓜也就分到了我们班。 新搬到一个地方，首要的任务就是架床。在那个时候，又哪里来的床板呢？所以，我们只有自己动手，开始做“杠子床”。 我单位一个记者曾惊奇的问我：“什么叫杠子床？”我告诉他：“杠子床就是把山上砍的树棍一个挨着一个地排在一起，然后把它们钉在粗大的木杠上，这就是杠子床！” 我还告诉他：“这杠子床开始睡上还行，但过不了几天，高低就不平了，有时候晚上睡觉时，往往是睡在一根较硬的木棍上，这也就叫睡杠子床！” “杠子床”钉好了，这是一个南北顶到墙的大通铺。那时候的一个班，总共只有九个人，我们九人就统统睡在这个大通铺上。我和冬瓜是睡在靠北边的角落里，由于铺盖很薄，往往喜欢两个人合铺。于是我和冬瓜两人就开始合铺，我们把两个人的褥子和一床被子垫在一起，其后两个人就合伙盖一床被子。 　　罗家塘隧道的大会战开始了，我排负责隧道上导坑掘进任务，每天上班的时候，大家都是把衣服一脱，光着膀子去干活。特别是在掌子面工作的人，根本连裤头也不穿，一个个就是赤裸裸的煤黑子，汗沿着脊梁骨和股沟往下流，如果再打上了“干风枪”，那么个个都成了兵马俑。据说，三线学兵家长慰问团来的时候，有位家长非要进导坑看学生是怎样干活的，看了以后，当场就哭得和泪人似的…… 冬瓜总是和我一起上班，一块儿下班。但是，过了不久，我发现冬瓜一下班就不见了，他往往是最后一个才回来。我们下班以后，通常是先下河去洗澡，洗完了澡再回来休息。这次我下了班，就不先下河洗澡了，我要等冬瓜回来以后，和他一块再下河去洗澡。 不一会儿，冬瓜回来了，怀里揣的鼓囊囊的。我问：“你这是干啥？”冬瓜把衣服一撩，一些小木板就掉到了地下。接着他就往床底下钻，一边钻，还一边对我说:“把木板递给我。”我给他递小木板时，发现床底下还有不少小木板。递完以后，冬瓜从床下钻了出来。我问他：“你这是搞的什么名堂？” 冬瓜说：“现在保密，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五 十月份的隧道大会战结束了，但施工任务还是非常的紧张，虽说每天是八小时工作制，但往往一有任务就出发。而干起活来，一不记时，二不论点，哪里需要，我们就在哪里战斗！ 我们的蒋排长，曾经连续战斗过 68 个小时，一不休息、二不睡眠，不停的工作着，他为全排的战士做了榜样。而那时候的蒋排长双眼布满了血丝，他的头就像一个干瘦的扁牛头。 八班担任了上导坑主攻任务，换下我们九班去干其他工作。当时，无论是大桥，还是隧道，或者是采石场，哪里需要，我们就战斗在哪里。今天我们在大桥工地上打混凝土，明天我们在下导坑去被覆边墙，后天我们又转到了上导坑去打拱圈。一个工作量干下来，往往需要战斗十几个小时。副班长曹小刚因为拉肚子照顾他去推斗车了，而我们班剩下的战斗力，也就只剩下了七八个人。 冬瓜出事的那几天确实很辛苦，当时的水泥库全部都空了。西安开来的运水泥车一辆接着一辆，一来就是好几车，我们八个人分成了两个战斗小组，四个人一组负责卸一辆水泥车。 　汽车司机们是排着队，等待着我们去卸车，我们每人必须每次扛两袋水泥进水泥库，那水泥本是牛皮纸包的，又硬、又光滑、扛不好就会掉到地下。所以，我们每人扛上两袋水泥，一不敢抬头，二不敢挺腰，只有咬着牙，一步、一步、艰难的往水泥库中挪…… 冬瓜的体力明显支撑不住，班长王安静看这也不是办法，于是对冬瓜说：“你去隧道给一排去推斗车，把曹小刚换过来卸水泥。”就这样冬瓜就离开了我们战斗班，但谁又能知道，这一离开就再也没有回来…… 那天下午，我们班又接到了被覆上导坑门洞的任务，因为上导坑门洞以前滑坡塌方，曾经在这里牺牲过 4 小队一位战士。所以，隧道虽然掘进很深了，但现在才通知我们去修复洞口。 　　我们准备要出发，冬瓜却嚷着问孙建平借雨鞋，孙建平的雨鞋是部队的正规雨鞋，平时他自己也舍不得穿。我就没客气地说冬瓜：“你的雨鞋呢？你怎么不穿自己的雨鞋。”冬瓜说：“我的雨鞋漏了，平时在洞里施工还行，但推斗车简直是在水里跑，我的脚已经泡肿了。” 孙建平听了这话，二话没说，拿出了雨鞋就递给了冬瓜。据孙建平回忆说：“冬瓜牺牲以后，那双雨鞋也从冬瓜的脚上脱下来还给了他，可这雨鞋里面却已经灌满了鲜血……” 我们是下午三点到达的工地，一口气就干到了晚上快十二点钟。我当时站在下导坑洞口的排架上面，旁边是搅拌机和堆放的水泥和石料，我和熊贤晔就负责给搅拌机上料。听说洞口的施工将要持续到明天的凌晨，在搅拌机搅拌的短暂时间里，我和小熊就轮换着打盹睡觉。 　　我脚踩着扒料的耙子，用耙子的把支撑着自己的下巴，我正站立着打盹睡觉……突然，听见刘思宏在下面大叫了声“冬瓜！”随之脚下传来了“咣当”一声巨响。我往下一看，一个人从后面斗车上横扑到下导洞口的地下，而前面被撞的斗车上满放着枕木和铁轨，其中有一节没放好的铁轨，晃了晃就砸了下去…… “出事了！”我大声的喊了一声。随后，我三步并作两步从上面就跑了下去，当时冬瓜是头朝下趴在地上。刘思宏跑过来，给我指着前面的一个民工说：“就是他！”此时，我已经来不及多管闲事，赶紧蹲下就抱起了“冬瓜”。 这时的冬瓜，已经软成了一团，我一只手搂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去托起他的头，只感觉他的后脑勺是软乎乎的，我不停地喊着：“冬瓜、冬瓜、冬瓜！”此时的冬瓜已经不能说话。 　　班长王安静也跑了下来，他帮我抱住了冬瓜，他也不停地在呼唤着：“冬瓜、冬瓜、冬瓜！” 我腾出了手去翻冬瓜的眼皮，冬瓜的瞳孔正在一圈一圈的放大，最后就完全地变成了散光。我无意识地说：“完了，冬瓜死了！”我们班长平时信点小迷信，最不爱听不吉利的话。 这时他大声地对我吼了一声：“你不要在这胡说！” 随后班长就大声的喊着“担架、担架、快去拿担架。”这时，正是晚上 12 点交接班时间，一排的许多战友，正在隧道口准备交接班，此时围观的人确实也不少，听到了要担架，很多人就纷纷跑去找担架了。 这时候，冬瓜的耳朵、鼻子、嘴巴都已经开始向外流出了鲜血，班长呼叫“冬瓜”的声音已经开始沙哑、颤抖了…… 我对班长说：“看样子事情不小，是不是赶快向连上报告？” 班长说：“你去叫指导员和连长，让他们赶快来。”说完班长就深深地低下了头。 我放开了冬瓜，沿着我们上班来的小路，向连部跌跌撞撞地跑去…… 六 我跑到了连部对面的小山坡上，这时候连部的灯光已经清晰可见，我对着连部就开始大声地喊：“指导员，连长，不好了！工地出事了，冬瓜不行了！” 我的声音在七里沟里回荡，这声音牵扯着每一个学生四连战友们的心…… 不知道是工作班的谁，敲开指导员的门说：“黄沅在对面的山坡上叫你们呢！” 连长和指导员都没有睡觉，他们正在谈论着连上的工作。指导员刚说完：“今年还好，已经快到年底了，咱们连还没有发生过重大的不安全事故。”他的话音刚一落，就听见有人敲门。 指导员打开门，问清了情况，站在山对面的门口，对着我说：“黄沅，不要急，你慢慢地说。” 我说：“工地出事了，冬瓜推斗车叫撞了，现在已经不行了，我们班长叫你们赶快去。” 指导员说：“行，你告诉你们班长，我们马上就到。” 这时候，在我身后的小路上，我们班的战友们抬着冬瓜急匆匆地跑了过去了，我也尾随着追了上去。由于我个子低，抬担架够不着，我就一只手托着冬瓜的单架，另一只手扶着冬瓜的手。此时，冬瓜的手已经完全冰凉了。 三四里路程，我们一口气就跑到了营部卫生所。张军医开了门，他叫我们把冬瓜放到急救床上。这时，我扶着冬瓜的手臂，抬着他半个身子往床上放。我发现，冬瓜的手臂已经完全僵硬了。张军医解开了冬瓜的上衣扣子，把他的胸口按了两下，又拿来枕头大小的氧气袋，不到一分钟就放完了它。其后，张军医郑重地宣布：“经抢救无效，已经死亡！” 指导员连长他们都来了，我们护送着冬瓜的尸体，翻山越岭的来到了团部卫生队的太平间。那一夜，真是一个不眠之夜…… 天亮了，在回连队的路上，我告诉指导员：“这个太平间是个牛毛毡棚子，并且朝着太阳，根本就不能放死人。”我还告诉他：“今年 7 月我头部受了伤，就在这里住院，当时也牺牲了一个同志，因为家属一个星期没有来，尸体臭的这太平间旁边都过不了人，安葬的时候我去帮忙，那蛆虫从肚脐眼里往外钻……” 指导员说：“黄沅，那你说怎么办，你给出个主意。” 我当时就给指导员提出了两点建议:一、经2107 指挥部立即通知董永善父母，说董永善重伤，叫他们立即赶到；在没到我连的路上，让陪同人员告诉董永善父母实情。二、现在回去后，立即整理董永善生平和日记，在连部前的操场上办“董永善烈士”生平展，争取用董永善业绩追认他为烈士，并以告慰活着的人和他的家人。 我的两点建议立即得到指导员赞扬，他当时就说:“黄沅，这事情落实给你，你回去马上就办。”打这以后，指导员对我特别重视起来，冬瓜事件处理结束后，指导员叫我担任了全连总值安全员，连长带白班，我每天带晚班。据说，董永善父母从西安坐汽车到安康，从安康乘船到流水店。在到流水店的船上，陪同人员就告诉了实情，当时董永善父母哭得死去活来，董永善的母亲闹着几次要跳江。根据情况，考虑到一些其他原因，指导员把董永善父母安排在团部招待所，当天就没有直接来连上（学生七连曾牺牲一个，其家长一到，就把连长和指导员打了）。 第二天，我们班负责去选址安葬冬瓜，我们在流水店买了一副薄皮棺材，然后就选中了流水店对面的一个独角小山头上。这是一个风景特别优美的地方，右边是滔滔的汉江，左边是七里沟的河水，对面是连綿起伏的流水店小镇，背后依傍的是巍峨挺拔的群山。冬瓜躺在这里，早上可以观看汉江边上升起的红日，晚上可以伴随着即将落山的夕阳。真可谓是:“汉江东去，三角洲头，数风流人物，看来日方长。” 七 冬瓜的安葬地选定了，我们班就负责去给冬瓜挖墓坑。在那个山头上，地表皮是一层薄土，下面就是风化的片岩和岩石。 蒋排长带着我们班去挖墓坑，刚挖了不到一尺，底下就实在挖不动了。有人提出要打眼放炮，但蒋排长却说:“为了表示我们对董永善烈士的哀悼和尊重，这炮不能放，就是用手抠，也要把这墓坑抠出来。” 军令如山倒呀，谁还敢抗令！况且，这又是给冬瓜挖墓坑，自始至终，再也没有一个人敢提出打眼放炮。 这个墓坑确实难挖，这哪里是在挖坑呀！根本就是用钢钎大锤一点一点的在凿，一点一点的在啃，一点一点的在撬。我们从早上，一直干到晚上，每一个战友的手上都打起了血泡，但我们还是在不停的拼命干。天黑了，我们终于“凿好”了一个长 2.2 米，深 1.5 米，宽 1米的墓坑。 董永善的父母到我们连上来了，在我们连部门前的大操场上，首先看到的，是用松柏装饰着大幅董永善烈士的生平事迹和他的日记，横眉上写着“董永善烈士永垂不朽”几个大字。 董永善的父母看了看烈士的辉煌，却默默无语…… 我们班在接到通知以后，就开始整理董永善烈士的遗物，要等他父母来时，好叫他父母带回去。在整理董永善的遗物时，我们才发现，董永善在进门北侧的小走道上，用他辛辛苦苦积攒的小木板钉了一张床，他的被褥也就铺在了这张床上。这张新铺的床，也许董永善睡过一次，也许根本一次也没睡过，他就已经与世长辞了。 我们把他的遗物全部收拾了，捆绑在一起，一直默默的等待他父母的到来，董永善的父母终于来到我们班。指导员介绍说：“这就是董永善烈士所在的班，这些就是董永善烈士生前的战友。”董永善父母和我们一一握了手，说了两句问候的话。然后，接着就问：“冬瓜是睡在哪里？” 不知道是谁，指着那张新钉的床说：“这是董永善烈士睡过的床。” 　　此时，在这张床上，早已经铺上了我的铺盖。我看见，董永善的父母把这张床仔细地打量了几遍。显然，他们看见，这里铺着的是一床陌生的被褥，他们为此而感到迷茫。其后，我看见董永善父母望着我的床，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当他们向外面走的时候，脸颊上已经流出了两行长长的眼泪…… 追悼会之前，董永善的父母专程来到了太平间。我们为烈士认真地化了妆，董永善是头带着军帽安详地躺在棺材里。董永善的父母看过了烈士的遗容后，他父亲只说了一句话：“孩子长高了，也长大了!” 董永善烈士的追悼会是在他墓坑上举行的，由于董永善父母不忍心亲眼去看安葬自己的孩子，所以他们就没有来到安葬的现场。他们是在对面流水店的小镇上，同指导员在一起，在隔着一条河的对岸上，流着眼泪，看着我们如何去安葬董永善。 追悼会是连长主持的，蒋排长读过了悼词以后，我们班就开始培土安葬。这时候，炮声大起，我们放了有几百只雷管的炮，以表示对16 岁战友的哀悼！ 董永善走了，他是走的那么的从容，他是走的那么的安详，他是走的那么的不畏艰难，他又是那么的永远善良！董永善烈士是我们数万三线学兵中的一员，我们每一个活着的三线学兵，都永远不会忘记曾经为三线建设献出了自己宝贵生命的战友们。 当年董永善的母亲和战友们的合影 ～～～～～～～～～～～～～～～～ 　　战友回忆抢救董永善片段 公元一九七一年十二月二十五日晚上九点，指导员站在连部外边的平地上，给我和邵威谈论着事情。突然，罗家淌隧洞方向的南山坡上传开了黄沅沙哑刺耳的哭喊声：指导员！冬瓜出事了！我急忙跑步回连部拿了手电筒，跟着指导员匆匆向营部方向跑去。营部卫生所门外聚集着十几位战友，围着指导员诉说着事情经过，我跨进营卫生所门槛，左边床上躺着奄奄一息的董永善战友，粗粗的倒气声听的清清楚楚。军医有节奏的喊着一，二，一，二的拍子，另外一个军医吃力的做着胸外按压。汽车来了，战友们迅速的把董永善抬了上去。汽车向团卫生院飞奔而去。 　　返回连部，李陆战友伤心的给指导员倾诉着，离开时放到桌子上一顶染满血迹的帽子，指导员无声的坐在椅子上思考着。我拿上那顶帽子，默默的包上报纸，走到外边一棵榆树下，挖的一个深坑埋了下去。第三天，我到流水送完信件，绕道来到了团卫生院，我走进东边一间平房子里，董永善战友就静静的躺在木板制作的棺木里，一身新军装，头上带着新棉军帽，稚嫩的圆脸，上唇微微翘起，再无生息。五十年的慢长岁月，至今历历在目，如同昨天。唉……！生命如此无常，愿逝者安息，生者安好，无烦恼，平安健康。 丁民军 董永善已经迁墓安葬在安康烈士陵园 缅怀董永善 我们每次来流水镇，都会到罗家淌隧道和学生四连的旧址上看看，并在那里久久的伫立，因为这里有我们滚烫的青春，还有我们逝去的战友董永善…… 在我们去陕南参加襄渝铁路建设近半个世纪的日子里，我的思绪又被拉回到五十年前那个漆黑的夜晚……辛亥岁末，数九天寒。朔风劲吹，夜似墨染。工地如昼，劳动正酣。斗车相撞，战友命悬。一人有难，百人上前。山路崎岖，担架在肩。手电如萤，小道蜿蜒。有人祈祷，有人呜咽。送至团部，惟愿平安。苍天无眼，汝入黄泉。家有父母，尔未弱冠。弟幼妹小，侍孝无缘。同窗好友，朝夕相伴。同来流水，殊途难返。恸失战友，肝肠寸断，全连哀悼，泣泪涟涟…… 从此，你的喜怒哀乐随风去， 你的音容笑貌留眼前。工地上再没有你辛劳的身影，连队里也没有你欢乐的笑脸。痛惜你离去的太早啊，你还没有来得及和家人团圆。你还没有来得及孝敬父母。你还没有来得及品尝人生的甘甜。没想到在流水你与我们永绝，更没想到17岁是你生命的终点。在巍巍群山的怀抱中，你一人常眠于汉水之畔。 五十年过去了，我们已到迟暮之年，可是想起你，还是那张稚气的容颜。五十年来，我们每每来到你的墓前，都会静静的焚一柱香，透过袅袅青烟回忆从前。也会奏一首忧伤的曲子，让思念随风飘的很远很远…… 今天，我们又聚在一起，为五十年的战友情推杯换盏。祭奠我们逝去的青春，祭奠我们故去的伙伴。来，都干了！愿战友们多珍重，续好我们今生的缘。一时的同学战友，一辈子的好兄弟，若有来生，我们还在一个连！ 策划：丁民军张高林王银普执笔: 梁伟 学生四连联谊会 2020.12. ～～～～～～～～～～～～～～～～ 　　回首我们的芳华岁月 　　每次看到 50 年前在襄渝铁路建设工地的老照片，内心便如翻涌的浪潮，久久难以平静。 那时的我们，青春正好，精力似取之不尽的宝藏。面对加班与重活，虽疲惫却毫无惧色，睡一觉后体力便能满血复活，那是独属于年轻的蓬勃力量。 如今，半个多世纪如白驹过隙般飞驰而过，我们都已步入古稀之年。皱纹爬上脸颊，步伐不再轻快，但每当目光落在这些老照片上，往昔的激情岁月仿佛就在昨天。 岁月带走了我们的青春容颜，却带不走那些热血奋斗的回忆。看着照片，深感光阴似箭，岁月无情。在此，衷心祝愿每一位战友，在这迟暮之年，身体健健康康，日子过得舒心愉快，让余生的每一刻都充满温暖与幸福。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这张照片是我们连驻地房东。男人是村支书，妻子华老太为连里的工作给予了很多帮助。老照片，一个也不想放弃。 (丁民军) . . . . . . . 2011年，连队战友们重返故地在流水镇合影留念。 通过AI技术，我们能够看到当年战友们的微笑。 5851部队学生四连战友40年后重回三线建设驻地(一) 5851部队学生四连战友40年后重回三线建设驻地(二) 感谢5851部队学生四连于卫平、张恩华、丁民军等战友提供的资料。 于卫平(左)，这是当年他和战友在施工工地的合影。于卫平2025年3月24日因病在西安去世。 张恩华(后排右1)当年和战友的合影 丁民军在四连参与修建的七里沟大桥桥墩前留影 美篇编制: 瑞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