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年代末时光里的贵阳印记

罗哥--绍兴

<p class="ql-block">时光里的贵阳印记</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记忆中的贵阳总带着一层暖黄的光晕,像老照片里褪不去的色调。五十年代末的街巷在时光里蜿蜒,青石板路上还留着清晨的潮气,我攥着外公的衣角走在街上,忽然被一阵“突突”的声响拽住了脚步——那是辆烧着煤炭的汽车,烟囱里冒出的黑烟裹着煤屑,在灰蓝色的天幕上洇开,引擎声震得路边的梧桐树都在轻颤。大人们说这是“烧炭车”,我却盯着它肚子里红通通的煤块发呆,觉得比家里灶膛的火更神奇,只是那股混杂着煤烟的气味,至今想起仍带着点呛人的真实。</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那时的夜晚是被灯芯草的微光点亮的。外婆总在晚饭前拧亮青油灯,灯芯“滋滋”地吸着油,黄豆大的火苗在玻璃灯罩里晃悠,把土墙上映出晃动的人影。我常趴在桌边看外公写字,他的毛笔在宣纸上走得稳稳当当,墨香混着青油味,成了我对“文化”最早的感知。最叫人惊叹的是他打算盘的手,左右开弓时算珠碰撞的声响像极了童谣,噼啪间账目便清清楚楚,比我后来见过的计算器都更有灵气。外婆坐在一旁纳鞋底,她那双被蓝布层层裹住的小脚总轻轻晃着,我曾好奇地想解开布条,她却笑着摇头:“这是老辈子的规矩哟。”那双脚踩在木楼梯上总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时光在悄悄踱步。</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买东西是要凭票的。米票、油票、肉票被外婆整齐叠在蓝布帕子里,每次去供销社都像一场庄重的仪式。长队沿着木楼蜿蜒,大人们聊着天,手里的票根被捏得发潮。我踮脚望着柜台后的玻璃瓶,红糖块在阳光里闪着晶亮的光,售货员用牛皮纸包东西的手法利落极了,四角一折就成了方方正正的包裹。那时好多东西都带着“洋”字:洋灰抹的墙根总沾着我们的泥巴手印,洋肥皂搓出的泡沫裹着衣裳的汗味,洋火一划就“刺啦”窜出火星,连点灯的煤油都叫“洋油”。母亲说,带“洋”字的物件以前都要从很远的地方运来,说着便把洋油灯芯往上挑了挑,火苗“腾”地亮了些,把“洋”字背后的稀罕照得透亮。</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如今算来,那些画面已隔着六十多年的光阴。贵阳的街道早换了模样,汽车在柏油路上无声驶过,高楼的灯光把夜空映得通明,超市里的货架堆得像小山,再不用攥着票根排队。可每次闻到煤烟味,眼前总会闪过那辆冒黑烟的汽车;看见毛笔字,就想起外公腕间晃动的银镯子;甚至在超市看到肥皂时,舌尖似乎还留着当年排队买糖时的甜意。外婆的小脚早已舒展在时光里,她留下的蓝布帕子我还收着,布纹里藏着的,是一个时代的呼吸,和我永远暖在心头的儿时贵阳。</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