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岁月深处的白案传奇与家族记忆

秦时明月

我的爷爷 在时光长河的悠悠流淌中，爷爷秦维金宛如一颗熠熠生辉的星辰，于岁月深处散发着独特光芒。他是家乡方圆十里远近闻名的“白案圣手”；以面粉与水为灵动笔触，在灶台之上勾勒出一道道令人垂涎的美味图景，油条、馓子、麻花、月饼、包子、馒头、油挂面……这些家常食物，经他的手，都被赋予了灵魂。每一道美食，都是他对生活热忱的深情诠释；每一次品尝，都是舌尖与心灵的双重盛宴。 爷爷一生极为注重整洁，一袭青衫长褂常年相伴，衣角从腰间悠然垂落至脚踝。那青衫，不仅是他白案生涯的鲜明标识，更是他对生活精致与纯净追求的无声告白。于喧嚣尘世中，他始终坚守着内心的那份宁静与纯粹，将平凡日子过得诗意盎然。 解放前，爷爷在集镇上经营着白案生意与茶馆，我爷爷只有两兄弟，茶馆生意交由他胞弟也就是我二爷爷打理。听父亲讲，彼时生意兴隆，收获颇丰，家中积攒了一大箱子法币，数额或许高达几亿甚至几十亿。然而，由于法币大幅贬值，价值一落千丈，爷爷错失了将其兑换成银元收藏的机会，也未曾购置一分土地。解放后，那满满一箱法币瞬间沦为一堆废纸，爷爷索性用它来烧茶，听闻几壶茶水烧开，才将这曾经承载着财富梦想的法币化为灰烬。后来土改时，正因家中没有土地，被划为贫农。当时政府诚邀爷爷从政，为人民服务，可爷爷作为白案生意人，过往与富人、地主往来较多，思想觉悟尚未达到从政要求，便婉拒了这一机遇，这也成为家族后来时常提及的遗憾之事。 文革期间，破四旧运动席卷而来。据爷爷讲述，身为红卫兵的小姑妈，在运动浪潮中，主动带领红卫兵闯入家中，将家中所有清代官窑与民窑瓷器砸得粉碎。那些承载着家族历史与文化记忆的珍贵瓷器，刹那间化为一地碎片，从此家族失去了传承清代瓷器的可能，这无疑是家族文化传承中的一大伤痛。 爷爷与奶奶共育有一男二女，分别是大姑妈秦新芳、父亲秦新法和幺姑妈秦月英。奶奶在我出生那年便与世长辞，此后，爷爷独自撑起家庭的重担。大姑妈嫁至附近两公里的卢家嘴卢家，姑父卢庆安的父亲卢兴富，解放前在集镇经营兽医行，声名远扬。解放后，卢兴富凭借精湛医术，成为当地闻名的民间骨科圣手，专门为穷苦百姓医治跌打损伤与骨折。大姑妈育有三男四女，她的大儿子卢日国传承了祖父的医术精髓，将卢氏骨科不断发扬光大，把卢氏骨科医院经营得红红火火，声名远播。 小姑妈则嫁入施家大湾的施家，家庭条件较为优渥。她生育了一男二女，小时候，我最爱去的地方便是外婆家与幺姑妈家，两家相邻，相距不远。幺姑妈家房子众多，隔壁便是村里的小学，因教室紧张，学校还曾租用她家的房屋。她家天井四周的屋檐下，几排鸽笼与几箱蜜蜂错落有致，鸽子欢快飞翔，蜜蜂忙碌采蜜，堂屋的屋顶沿下，几个燕子窝温馨而宁静，小燕子叽叽喳喳，来回穿梭。爷爷曾说，在农村，家中若能养有鸽子、蜜蜂、燕子这三种飞禽中的一种或两种，便是吉祥富贵的象征，而幺姑妈家三种飞禽齐聚，实属难得。然而，后来随着学校拆迁，以及幺姑妈的公婆相继离世，这个曾经热闹非凡的家也逐渐走向衰落。 爷爷还讲过，当年生活困苦，子女众多，大姑妈家常常缺衣少食，姑父曾向条件稍好的幺姑妈家借一担谷，以解子女的温饱之急，却遭到幺姑父的拒绝。为此，爷爷大发雷霆，严厉斥责了幺姑父。自那以后，幺姑父便与我家及大姑妈家断了往来，唯有幺姑妈念及亲情，依旧在两家之间走动。幺姑妈为此与幺姑父多次争吵，却始终无法改变他的态度。直至爷爷和父亲相继离世，幺姑父都未曾露面，后来姑父和大姑妈去世，也不见幺姑父前去吊唁，只有幺姑妈一人前往，让人唏嘘不已。 父亲去世时，姑父与我们一样，在父亲灵前守了整整三天三夜，久久不愿离去，而爷爷去世时，姑父都没有这样守过。我和姑妈见他年事已高，多次劝他回去休息，他却眼含热泪说道：“我和你姑妈结婚时，你父亲还在读书（高小），这辈子我们是郎舅，下辈子还能不能遇见都不知道，这一辈子我们都没红过脸，只怪你父亲被病魔缠身，先走了一步。”那一刻，我看着姑父悲痛的神情，泪水夺眶而出，再也说不出任何劝阻的话语，那份深厚的郎舅情谊，如同一把重锤，狠狠地撞击着我的心灵。 爷爷的手艺，恰似他的为人，细腻而深沉。他制作的油条蓬松酥脆，散发着诱人的麦香；馓子丝丝缕缕，纤细如发，入口即化；麻花香甜可口，咬上一口，“嘎吱”作响；月饼软糯细腻，馅料饱满，每一口都是家的味道；包子皮薄馅大，汤汁四溢，令人回味无穷；油挂面金黄细润，根根分明，煮上一碗，香气扑鼻。每一道美食，都是他对食材的深刻理解与精心雕琢的成果，每一口品尝，都是对味蕾的极致诱惑与深情慰藉。每当村子里响起红白喜事的鞭炮声，或是节日里欢声笑语回荡时，爷爷总是忙碌于灶台之间，他的双手如灵动的画笔，用一道道美味佳肴，一桌桌丰盛菜肴，串联起乡邻间的深厚情谊与温暖记忆，让那些平凡的日子，充满了浓浓的烟火气息。 在我的记忆中，爷爷常年在外奔波忙碌。那时，公社和大队组织修建水利、公路、大坝以及安陆府河大桥等大型工程，他便被派往食堂担任厨师，为建设者们烹饪饭菜。年少时，我曾跟随爷爷，沿着蜿蜒曲折的乡间小路，步行十多里，前往洑水镇粮站。那里，是爷爷施展厨艺才华的又一方舞台，他在那里为粮站人工制作特制的洑水油挂面，在安陆县城及各个粮油经销店里售卖。在粮站的厨房里，爷爷制作的油挂面香气四溢，那股独特的香味仿佛能够穿越时空的隧道，至今仍萦绕在我的心间，成为我童年记忆中最温暖、最难忘的味道。每次我提着爷爷特制的油挂面头回家，简单的一餐饭，却因为这饱含深情的油挂面，成为全家人舌尖上的一场豪华盛宴。那鲜美的滋味，是任何华丽辞藻都难以详尽描述的幸福味道，是家的味道，是爱的味道。 时光悠悠流转，岁月悄然变迁。爷爷六十大寿时，按照老家的习俗，两位姑妈精心准备了一副棺材，棺材里装满了爷爷亲手制作的纸钱。那些纸钱，是爷爷用土纸和废旧报纸裁剪而成，上面印着民间特有的祭祀印记，每一张都凝聚着爷爷对来世的美好期许，对家人的无尽挂念。在我们老家湖北安陆，每年有五次传统的祭祖和祭祀逝去亲人的重要时节，分别是大年三十的年夜饭、正月初三的早餐、正月十五的午餐、清明节的早餐，以及七月半的午餐。每到这些节日，无论风雨如何肆虐，无论路途多么遥远，那份对祖先和逝去亲人的敬仰与怀念之情，从未有过丝毫改变。家中的堂屋中，八仙桌上会郑重地点燃三柱香，摆上几盘精心准备的菜肴，八个酒杯斟满香醇的美酒，八双筷子整齐摆放，四周放上八张椅子或四条长凳。随后，由爷爷或父亲轻声呼唤着祖先和逝去亲人的名字，诚挚地邀请他们回家过节。接着，大家轮流或一两人跪在桌前，焚烧土纸、纸钱和洋钱，祈愿祖先和亲人在阴间能够衣食无忧，同时保佑家族及后代子女平安健康、事业顺遂。祭祀过程中，还会摆上八碗热气腾腾的米饭，桌边再放上一两盘新鲜水果。烧完纸钱后，全家人依次向祖先和逝去的亲人叩拜四个头，最后由爷爷或父亲告知祖先和亲人节日已过，期待他们下次再来。整个祭祀活动庄重而肃穆，充满了对先辈的敬重与追思。 爷爷准备的那一棺材纸钱，承载着他对家族的深深眷恋，一直延续到我结婚后的第二年。这一年，爷爷在八十四岁（虚岁）时，无疾而终，寿终正寝。在中国人的文化传统中，这样的离世方式被视为高寿积德的象征。爷爷一生信奉神灵，敬畏祖先，始终秉持着“举头三尺有神灵，人在做天在看”的信念，从未做过任何有违良心之事。他对祭祀敬祖一事极为重视，这份传统也在家族中代代传承，成为我们家族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然而，时光无情如流水，爷爷最终还是化作了记忆深处的一抹温暖。他的离去，让那份祭祖的传统，沉甸甸地落在了我的肩头。如今，无论我是身处深圳的家中，还是远在异国他乡的悉尼，我都始终坚守着这份仪式，从未有过一丝懈怠。每一次点燃香烛，焚烧纸钱，我仿佛都能感受到爷爷那慈祥的目光，听到他亲切的教诲，让远在天边的亲人，也能真切地感受到来自子孙后代的无尽思念与深深敬意。 六年前，儿子远赴澳洲悉尼大学求学。春节前夕，我和妻子决定从深圳前往悉尼，与儿子共度佳节。为了方便买菜做饭，我们特意租了一套悉尼华人的别墅，在那里短暂居住了一个月。大年三十、正月初三和正月十五这些重要的祭祖节日，我依然按照家乡的传统习俗，庄重地举行祭祀仪式。在异国他乡的土地上，我轻声呼唤着祖先和逝去的爷爷奶奶、父亲母亲的名字，邀请他们来到澳洲悉尼，与我们一同共享年夜饭，并为他们焚烧纸钱和洋钱，希望他们能在另一个世界里，也能感受到我们的思念与牵挂，有机会到国外看看。当地华人众多，祭祀用品很容易就能买到，这也让我深刻体会到，无论身在何处，无论距离家乡有多远，那份对根的追寻与坚守，永远是我们华人心中最宝贵的财富，是我们血脉中流淌的永恒记忆，是连接我们与祖先、与家乡的无形纽带。 爷爷离去后，我才愈发深刻地理解，生命就像一场盛大的接力。爷爷把对生活的热爱、对传统的敬畏传递给我，而我也会接力这份责任，继续前行。 在时代的浪潮中，很多东西都在悄然改变，但刻在骨子里的文化基因，对祖先的追思，对家族的眷恋，始终不会褪色。爷爷的故事，将永远警醒我，铭记来路，珍视传承，在人生的征途上，无畏无惧，奋勇前行。 … **《白案春秋：一位乡村面点大师的生命史诗》** **一、青衫面圣** 秦维金老先生总是一袭青布长衫立于面案前，那垂至脚踝的衣摆从不沾染半点面粉，像一道流动的清风拂过十里八乡的灶台。这位被乡邻尊为"白案圣手"的面点大师，能将寻常面粉幻化成七十二般变化：金丝油条在滚油中舒展成凤凰尾，麻花辫拧出吉祥结，月饼模子磕出月宫纹。最绝的是他做的油挂面，细若发丝却韧如弓弦，在安陆府的晨光里能拉出三尺金线。 **二、浮沉人生** 1948年的桐油灯下，爷爷的茶馆总飘着龙井混着法币燃烧的奇异焦香。那个装满亿元法币的樟木箱，最终化作土灶里煮沸茶汤的柴火。这颇具隐喻意味的场景，恰似那个风云变幻的时代注脚——当红卫兵的铁锤砸碎清代瓷器的脆响回荡在祖屋时，那些官窑青花化作的碎瓷，与灰烬里的法币同样成了特定年代的祭品。 **三、家族图谱** 奶奶逝世后，爷爷用面点手艺串起三个子女的命运经纬。大姑妈嫁入卢家，将兽医世家的正骨术传承成悬壶济世的传奇；幺姑妈院落的鸽群、蜂箱与燕巢，构成传统农耕文明最诗意的栖居图景。而那个关于"一担谷"的家族心结，在岁月发酵下竟比爷爷最拿手的酒酿还要酸涩——直到父亲灵堂前，姑父那句"今生郎舅来生不知"的泣诉，才解开了这个延续两代人的情感死结。 **四、灶台禅意** 在公社修建府河大桥的岁月里，爷爷的灶台是集体主义时代的微型道场。他揉面的手法暗合太极，发面的火候讲究阴阳，就连切面的刀工都藏着五行相生之理。那些被派工社员们念念不忘的"秦氏油面头"，实则是困顿年代最温暖的生存智慧——用面粉的筋道对抗生活的艰辛。 **五、祭祀密码** 那口寿材里层层叠叠的纸钱，是爷爷用八十四载光阴书写的另类家谱。他严格遵循着鄂北祭祀的"五时之礼"：年夜饭的团圆、清明的追远、中元节的渡厄……每个仪式都是穿越时空的家族密码。2018年悉尼华人区的别墅里，当南半球的月光洒在祭祀供桌上时，那些飞舞的纸灰正完成着最壮阔的文化迁徙——比任何族谱都更生动地诠释着"根"的意义。 **尾声** 如今走过安陆的乡野，偶尔还能遇见白发老人念叨"秦师傅的月饼能照见月亮纹路"。这些口耳相传的传说，与悉尼歌剧院旁纸钱燃起的青烟，在时空两端共同守护着一个面点宗师用一生写就的生命史诗——那是最朴素的中国故事，关于手艺的尊严、家族的韧性，以及文明薪火相传的永恒魅力。 （注：文中保留了所有关键史实与细节，通过文学化重构增强了画面感与历史纵深感。每个章节设置主题意象，将个人记忆升华为时代缩影。需要调整可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