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场拾贝 （二十二） 林彪913事件后的西山农场

孙为健₂₀₂₂

1971年是我国近代史中重要的一年……

1971年9月12日，毛泽东主席的巡南专列秘密停靠在北京丰台车站，毛主席洞察到了一切。

1971年9月13日凌晨，如日中天的林副统帅驾机逃往苏联折戟沉沙在温都尔汗。

为了应对这一突发事件，周恩来和时任北京卫戍区司令的吴忠，紧急命令在赤峰一带拉练的三十八军坦克师火速回京。

关于913事件发生的起因和党内的路线斗争，三十八军这次调动的重大作用和意义，不在本篇短文的叙述范围。我仅以一个普通人的视角，记录在913事件之后发生在我们农场的一些事情。

1971年9月14日深夜，西山农场的果树地里坦克轰鸣声响了一夜，惊醒了住在龙泉寺的人们……

清早，从山下来龙泉寺上班的人兴奋地说：“山下果树园里停满了坦克。”我们赶紧跑到龙泉寺的高处往下张望，仍能听见断续的坦克发动机声，还能看到阵阵黑烟升起。

终于等到了下班，好奇心驱使着我们，迫不及待地跑下山一探究竟。

山下一片紧张繁忙的景象：一夜之间，数不清的坦克开进了农场的果园。战士们忙着用工兵镐挖出凹形的隐蔽掩体，又在坦克上方架起绿色伪装网。台头村村口的三角地，弹药箱堆成小山，上面也支起伪装网，荷枪实弹的战士重兵把守，不许任何人靠近。路上，各种军用车辆疾驰而过，路边的通讯兵正紧张地架设临时通讯电缆……

我们这些外人不明内情，只当看热闹，以为部队在搞军事演习，谁也不知道当时部队已进入“一级战备”状态，随时严阵以待。

平静的农场仿佛一夜之间笼罩在战争气氛里。毕竟生活在和平年代，第一次看见战士们严肃的神情，看见坦克机枪上明晃晃的子弹带，看见话务员对着对讲机大声喊话，看见地上摆放的压缩饼干……

已是秋天，农场夜晚凉意十足。坦克部队第一天连夜抢修工事，肯定是一宿未合眼，第二天也只能在室外和衣露营，直到第三天，部队才联系农场，开始“号房子”。

农场积极配合，一队食堂外间、二队大饲料库、三队空置的屋子，陆续住进了解放军战士。以农场当时的条件，只能提供稻草和炕席这些简单的物资。

几天过去，紧张气氛丝毫未减。官兵们晚上虽住了屋子，白天仍要打好背包，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

农场职工不明真相，该干活干活，该聊天聊天，照样歌舞升平的过日子。果树三队甚至编排了个拿“刺刀枪”穿军装的舞蹈。傍晚他们背着道具枪去场部排练，枪逼真的造型让部队哨兵误以为可疑人员，如临大敌，拉开枪栓大声地喊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

弄清情况后，部队领导抱怨说：“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搞文艺演出？”

这也难怪，部队备战“内紧外松”，我们哪儿能知道内情呢？

后来，气氛稍有缓和，农场人渐渐和坦克战士熟络起来。于是，有人尝了压缩饼干的味道，有人得到战士送的子弹壳，甚至有人钻进了坦克内部……

部队生活也慢慢改善。炊事班在果树地里支起战场专用的双层锅，烧柴时只见浓烟不见火光，动作熟练的战士不一会儿就飘出饭菜香。农场也尽其所能腾出更多房子，军民鱼水情在细节里渐渐展现出来。

事态完全平稳后，三十八军首长在农场“大礼堂”（二队食堂外间）给职工们作报告。报告讲述了周总理把他们调回北京的重大意义，首长说：“中央把我们调动到这里，是为了保卫首都北京，保卫伟大领袖，保卫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取得的伟大成果。”

除此之外，粗旷、率真的首长还说过一句话：“吃窝窝头苦呀，吃小米饭苦呀，他奶奶的，哪来那么多的苦呀？”

后来，这句话被我们当成了抱怨食堂饭菜的口头禅，被许多人模仿。

再往以后，部队为了搞好军民关系，主动邀请农场的篮球队，在农场的篮球场打了场友谊比赛。三十八军里的北京兵多，有几个跟我们年龄相仿的篮球队员，我们的关系相处得非常融洽。打完比赛后，大家坐在一起切磋球艺，我们球队的老贾还画了好几张战术图，给部队提了不少建议。

一段时间后，坦克部队移防到附近的阳坊军营。部队虽离开了农场，军民情谊却延续下来。

部队又邀请我们篮球队到他们驻地打了一场比赛。比赛之后，我们穿着老百姓的衣服，和战士们一起列队集合，唱完一首歌后，排队走进食堂。部队都是围在桌前，站着吃饭，那是我唯一的一次站着吃饭，场景至今印象深刻。

那段特殊时期的交集，让农场和三十八军结下深厚友谊。后来部队给予了我们农场很多方面实实在在的帮助。

我们农场和三十八军联系最多的是武装部的李部长。后来海淀区组织民兵训练，筹划民兵打坦克训练班，训练班当务之急是请部队协助，调用坦克。我们农场的李部长，凭着认识三十八军的老熟人，骑自行车到了阳坊，一次就把所有事情搞定。

海淀区武装部部长惊讶的不得了，夸赞我们农场李部长说：“你可真有本事，你就是个‘地头蛇’呀！”这话虽带着笑谈的意味，却也证明了那段军民鱼水情深的往事。



西山农场梁家园村。当年梁家园村供销社的老房子。

西山农场台头村。台头村牌子后面就是当年堆满武器弹药的三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