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买两百个肉包子的大爷

Qian Guoyi

　　昨天去知味观湖滨总店的外卖窗口，排队买卤味牛腱子，约有十几个人排队。如下图所示，左边就是卖卤味的柜台，右边是另外一个卖肉包子和糕点的柜台，两者相距大概三、五米的间隔吧。

　　我正排队于无聊之中，忽然听见旁边那个卖肉包子的柜台处，一位大嗓门的女士在大声提问着什么。转头看过去，是大嗓门售货员在与一位耳背的大爷对话。大爷一头花白的头发，应该有八十多岁了吧，左手边放着一个瘪塌塌的红色购物拉杆车，还有一根黑色的拐杖，此时他正双手撑着柜台，平静地与大嗓门售货员交流，外围还引来若干围观的吃瓜群众。

　　大概之前大爷说要买“两百###”什么的。而大嗓门售货或是只听清楚了“两百……”这两个字音，其它没有听清楚；或是觉得要买“两百个肉包子”的情况不太可能吧？于是对着大爷面在疑惑地确认。此时大嗓门售货正吃力地扯着嗓门反复地询问：

“是买两百个肉包子？还是两百块钱的肉包子？”

可是不论她嗓门扯多响，大爷始终以“两百、两百、……”；或者“啊？啊？啊？……”的声音应答。看来大爷是个已经重度耳背的老大爷了。

双方就这样一边手势比划，一边扯着嗓门地纠缠了两、三分钟，可惜还是没有扯明白。急得后面排队等肉包子吃的顾客，一个个都像佛跳墙似的，其中有几个顾客干脆转身走人，跳到其它店铺去找肉包子吃了。

扯了一会儿后，大嗓门售货员灵机一动，拿来纸与笔，在纸上快速地写下：

“是两百个肉包子？”还是“两百块钱的肉包子？”

　　幸好老爷子还是个读过书的人，这下毫不犹豫地点中了“两百个肉包子”这一栏！

售货员大惊失色，不可思议地大声提问，买两百个肉包子，你的这个拉杆箱放不下的。应该是买两百块钱的肉包子吧？

可是不知道老爷子听明白还是没听明白，反正他还是固执地用手指点点“两百个肉包子”这一栏，表情依然坚定而沉着。

售货员很有点哭笑不得的模样，只能去POS机上刷那张老爷子递过来的消费卡。结果，看着POS机跳出来余额200元的字样，再次无奈地对大爷说：

“消费卡里只有两百块钱，肉包子每个两点五元，最多只能买八十个。”

这售货员大概是被大爷扯晕了，忘了大爷是个严重耳背的，于是又是一阵手舞足蹈的比划，最后终于在笔墨伺候中敲定买八十个肉包子……。

期间有旁边排队的顾客不解地嘀咕：一下子买八十个肉包子，怎么吃啊？看来这老爷子不仅耳背，可能还真的有点老年痴呆症了吧？

如此，买卖双方终于敲定了标的物的数量和总价值，售货员麻利地将那张老爷子想买两百个肉包子的、消费卡里仅有的两百块钱，一次性刷爆清零后交还给大爷。同时告诉大爷，八十个肉包子包装需要一些时间，你挪个身位，在旁边稍等一下，以便让后面的顾客排上来购物。

或许是大爷仗着耳背，假装没有听明白？或者是怕肉包子被人掉包成白馒头？抑或是怕售货员数错肉包子的个数而少给了肉包子？总而言之是一百个不放心吧，所以大爷依然坚守在售货柜台原来那个最佳位置，两只老眼昏花的眼，却死死地盯着售货员数肉包子的手。只是远远望去，他那身影犹如一段摇摇欲坠的朽木，靠两只枝杈一样的手，勉强地支撑着竖在柜台的正中间。

　　就这样，在老爷子等着取肉包子的整个过程中，始终严防死守地站在柜台前坚决不让一下。而终于轮到可以购买的后面顾客，大概是怕碰瓷而不敢去触碰这摇摇欲坠的老爷子，于是为了保持距离，只能侧着身子、探出脑袋、伸长手臂、提高嗓门地与柜台内的售货员交流，然后扫码（或递钱）、取了包子后，赶紧小心翼翼地绕道走人。

看到这里，这场“买两百个肉包子”的情景剧，貌似应该完结了，而此时我排的购买卤味的队伍，也已经往前挪到看不见旁边那个卖肉包子的柜台和老爷子了。只是我脑子里依然没想明白：老爷子为什么要一次性买两百个肉包子？即使一次性买八十个肉包子，也确实是多得有点离谱啊。

突然我想起来了，这几天杭州市上城区政府，不是正在发放促进餐饮消费的优惠券吗，其中有一档消费券，是消费满两百元立减四十元的优惠，并且限定领券当天必须一次性使用完毕。这不，我自己也刚刚在支付宝平台上，抢了一张消费满一百元立减三十元的另一档消费券，正急猴猴地赶过来薅羊毛——买牛腱子呢。看来前因后果就在于此了，不同之处仅仅在于，这位老爷子的胃口（说得好听点是“格局”）确实比普通人大，而且他偏偏又对肉包子情有独钟啊……。

就在我想明白了，同时也买好牛腱子后走出来时，那边卖肉包子的剧情突然反转，又有精彩的续集了。只见大嗓门售货员又扯着大嗓门在喊：

“这三袋肉包子不能退货的！”

原来这八十个肉包子，大概被分装在八个尼龙袋里，其中五个装满肉包子的尼龙袋，已经被老爷子塞进了红色购物拉杆车里，原来瘪塌塌的袋子现在已经鼓囊囊的了，以至于口袋上面的那块红布盖子也盖不上了，正呲牙咧嘴着呢……。可能还剩下的三袋肉包子，无论如何也塞不进红色购物拉杆车的袋子里去了，所以被搁置在柜台上。于是老爷子就“理所当然”地提出：要求退货这三袋肉包子的诉求。

　　这下，那位头脑灵活手脚麻利业务熟练的售货员，被大爷整得不会干活了，看着这三袋貌似被大爷在拉杆车里用手挤压过的肉包子，大嗓门售货员像是在委屈地说：这肉包子都被你手捏掌压得变形了，里面的肉馅都挤出来了、汤汁也都流出来了，这还怎么退啊？看来你大爷就是大爷，后生小辈们不服不行啊。

大爷这一出退货的戏，确实整得大嗓门没法演下去了。姑且不论那些露馅流汁的肉包子如何处理，还有那个“满两百立减四十”的小学一年级的数学题，居然也被大爷搅和成了类似哥德巴赫猜想的命题，这可让大嗓门怎么计算呢？估计陈景润来了，也只能无奈地给出“无解”的答案了。于是大嗓门在柜台里面，大爷在柜台外面，彼此面对着柜台上那三袋挤压得露馅流汁的、要求退货的肉包子，两人就这么顶牛僵持了起来……。

　　这边僵持着，这边排队买肉包子的队伍，好像比十几分钟前又长了一倍。读者可以仔细看看下面这个视频：有大嗓门摆手拒绝的镜头；也有大爷手指拉杆车里满溢的肉包子，据理力争的镜头，真是有图有真相啊。

　　看到这里，作为吃瓜群众的我，也颇有点无奈地转身离开，不知大爷这退货的剧情，最后是如何演绎和结局的。但在我心里，却留下了两个感慨。

一是杭州市民群众的素质和修养真的比较高，也非常宽容和豁达，在此近两十几分钟的过程中，后面排队的人群里，没有一人出言不逊和责怪，虽然有个别人摇头叹息，也有个别人转身离去。而留下来的人，则继续默默地排队等候，只是这个队伍排得越来越长了……。

二是再过十几年，假如当我自己也这样老了，是否也会像上面这位老爷子这样，让人叹息和感叹呢……？

希望自己到那时，还能有自知之明吧。千万别去街坊闹市上演这种买“两百个肉包子”的荒诞闹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