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中邂逅

王志勇(原创)

<p class="ql-block">  2005年在非洲举办八一建军节招待会前,我接到住在医院里的母亲从国内打来的长途电话,问道:“你不是说过,只要好好吃饭配合医生治疗就回来看我吗?今天中午我吃了半个烧饼……” 。</p><p class="ql-block"> 第一次听到一向刚强的母亲说“怂话”,顿感忐忑,寝食难安。八一招待会结束后,即请假回国探望病重的母亲。</p> <p class="ql-block">  在南非约翰内斯堡的机场办理登机手续时,排在我前面的一位个头不高清瘦的中国人正在用一半英语一半汉语,手势助表情吃力地向航空工作人员解释着什么。</p><p class="ql-block"> 我伸手拍了拍那人(事后有人告诉我,他叫刘伟)的肩膀,说:“有啥事告诉我,我给你当翻译。” </p><p class="ql-block"> 那位似有些面熟的同胞拿着一张经济舱登机卡,对我说:“我们团里有位七十多岁的老人没买到回国的头等舱机票,他心脏不好,在经济舱熬一夜到香港,身体受不了,所以想和她们商量能否给张候补的头等舱机票。”</p><p class="ql-block"> 我曾有过几次在机场办理升舱的经历,觉得不会是啥难事,便顺手接过那张经济舱登机卡,说:“我来试试。”</p><p class="ql-block"> 结果没办成,居然一张头等舱的候补空位都没了,只好把登机卡还给了那位年轻人。</p><p class="ql-block"> 我手里攥着自己的登机卡到头等舱休息室里坐定闭目养神、候机。 “七十多岁、心脏病” 却一直在脑子里转。我母亲也是七十多岁,也是心脏病,如果她在这里肯定也会遇到同样的麻烦。</p><p class="ql-block"> 犹豫再三,最终下决心去候机大厅里找到那位同胞,问他:“你说的那老人真是七十多啦?真有心脏病?” 他连连点头答是。</p><p class="ql-block"> “那好吧,把他的登机卡给我,我去换。” 他满脸迷惑,有些迟疑地把登机卡交给我,跟在我身后再次来到航空公司的柜台前,我把两张登机卡一起交上,请她们对调一下登机人。</p><p class="ql-block"> “拿去吧,头等舱。” 那位同胞疑惑地接过登机卡,点头致谢回到了候机大厅。</p> <p class="ql-block">  登机后,我拿着经济舱登机牌来到座位前,看到邻座的竟是多年前曾在澳大利亚有过一面之缘的歌手程琳。</p><p class="ql-block"> “王武官,你知道你把座位让给谁啦?” 河南女孩程琳依旧直言快语。见我摇头,她笑着说:“马季,马老先生!”</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好哇!” 其实我也一直犯嘀咕,从约翰内斯堡到香港在经济舱里窝十三个小时的确是挺憋屈,不过把座让给一位有心脏病的老人,值!</p><p class="ql-block"> 起飞不久,一位身着航空制服金发碧眼的帅哥来到我座前,面带微笑地用港味十足国语说:“王先生,我是本航班的机长,听说你把自己头等舱座位让给了一位老人?”</p><p class="ql-block"> “是。”</p><p class="ql-block"> “我和我的同事各有一头等舱座位,可以轮流休息。另一座位请你使用吧。”</p><p class="ql-block"> 嘿,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当即与程琳道别,随机长来到前面的头等舱。坐下才发现右侧是马季老师,左邻是凤凰卫视的吴小莉。</p><p class="ql-block"> 正盘算着如何向身边二位做自我介绍时,程琳走过来,把我让座事告诉了马老师。马老即起身和我握手,满脸“宇宙牌香烟”式的笑容,连声“谢谢!……”</p><p class="ql-block"> 扶马老坐下后,我坦诚相告:“我也是犹豫了半天,想起自己七十多岁的母亲因心脏病住院了 ,才决定把座位让出来,没想到竟然是您!”</p><p class="ql-block"> 早年去东非某国当军事专家时,我学会说的第一句斯瓦西里语“拉菲克”就是从马老师的相声“友谊颂”(1974年在连部的收音机里听到的)中学来的。于是在马老面前把自己几年来学来的几句斯瓦西里语显摆起来。吴小莉也颇有兴趣地加入我们聊天。</p><p class="ql-block"> 马老不愧为是语言大师,自始至终地占据着主播位置,从其在新华书店当学徒、业余文艺宣传队谈起,到后来去中国广播艺术说唱团的往事,以及相声行里的各类趣事,天南地北无所不谈。我和吴小莉也只有时而插话提问的份儿。</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马老在谈话中提及他跟师傅学习书法的往事,我搭话告称,我母亲多年来也喜欢用毛笔写信。说实话,因多年在国外工作对国内风起云涌的文艺潮流知之甚少,就连马季老师编剧并表演的单口相声《宇宙牌香烟》还是1984年在桑给巴尔岛上一位华侨家里蹭看电视录像看到的。那时我烟瘾正值盛期,还曾多次托人到国内打听马老推销的“宇宙”牌香烟。</p><p class="ql-block"> 聊正起劲时,空姐送来晚餐。马老撩起衣服,娴熟地给自己的肚皮上扎了一针,说是餐前的开胃品。然后开始享用美食。得知马老师不能吃甜食后,我便主动为其分忧,拿来吃掉。那时头等舱里免费提供的甜点及威士忌都是我的最爱。</p><p class="ql-block"> 餐后食困令我和马老先后进入酣睡,醒来时亚洲的晨曦业已透过机上的舷窗照射进来。邻座夸我打呼噜声堪与飞机发动机媲美,马老则大度地说:“打呼噜说明睡得好!”</p><p class="ql-block"> 下机前,程琳又过来给马老请安,顺便给我们几位拍照,并相互留下了联系方式,相约到京后再聚</p> <p class="ql-block">  第一次重聚是马老召集的,在亚运村附近的一家“八先生火锅店”吃火锅,吴小莉因故没来,程琳作陪。</p><p class="ql-block"> 马老师送我一副“惠风和畅”的墨宝,说是他特意从往年的旧作里选出来的。另外,还赠送我母亲一套文房四宝,母亲在济医院里的病床上端详、抚摸着,连连赞道:“好!好东西!”。只是过后不久母亲就离世了,未曾用上。</p><p class="ql-block"> 第二次聚餐还是马老做东,理由是他比我挣钱容易。餐后获赠一箱光盘,是马老相声作品专辑。</p><p class="ql-block"> 休假结束回到非洲,先后收到马老的儿子马东老师的两封邮件:一封是感谢我给马老让座;另一封是2006年底收到的,告知马老因病去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