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的歌

李子红了

我爱歌，尤其爱芦苇的歌。

春天来了，我跟妈妈去种芦苇。一撮撮， 一簇簇，一行行，一会儿，整个河堤全绿了。真的，绿得像一个毛绒绒的大地毯，我忍不住奔过去，在上面打起滚来。我知道芦苇的根是从地底下平伸过来，而后向上伸的，任你怎么压，它也会找个不起眼的地方，趁你不注意，偷偷冒出来。

突然，我听见有响声：“噌噌噌” ，简直像唱歌，哦，原来芦苇也爱歌，刚一出世便唱起来。那么，我给它起个名儿，叫“生命之歌”。

那绿油油的一片，经春风一拂，便此起彼伏，像使劲往上伸似的。

暑假到了，我要被送到外姿家去了，可是，我舍不下我的芦苇，我得向它告别。嗬，砌切的河岸，哪里还有毛绒绒的地毯？那芦苇，一撮撮，一簇簇，一行行，挺胸直立，全冒上天啦。我比一比，竟比我高出两倍；我摸一摸，那腰脚，怕外婆家的高梁还不及呢。

突然，一阵巨响，铿铿锵锵，浩浩荡荡，像波涛在涌，似金鼓齐鸣。我知道这是风吹芦苇发出的撞击声，清凉绿荫，急急扑来，使人心扉豁然一敞。而那急骤的音响，又使人精神一振，严阵以待。我不禁向深处寻去，只见那滚滚的河水，粗暴地涌上岸来，威吓着扑向岸堤的芦苇。几根芦苇倒下了，千万个同伴奔上去，高叫着将这凶恶的敌人扫去。水声息了，水慢慢退去……呼啦啦，又来了；静悄悄，又去了……呵，真是雄伟的奇观。我激动起来，折成一支芦笛，和着这雄壮的进军曲，吹奏起来。

已经是十月底了，可我一直没来得及去看我的芦苇，拣一个晴朗的日子，我朝堤岸走去。

突然，一片雪花粘在我的身上，我用手轻轻拂去，好不奇怪：头上是红彤彤的太阳，脚下却是霜雪满地，我极目寻去，啊，那白茫茫的一片，可是嫦娥舞落的云絮？我狂奔起来，一下子扑进那烟雾茫茫的云海——柔絮轻轻地去，云海慢慢地移，可是，哪里有嫦娥的影子，只有那无边的芦苇在河堤上摇曳。我长嘘一声，竟吹得满天花絮，翩翩而去。啊，芦苇，你这威严的战士，也有这柔雅的舞姿！你曾用你的力，捍卫了河堤；又用你的美，点缀这萧瑟的秋季。呵，你满怀胜利的喜悦，絮絮细语，把你的种子，送到遥远的天际。

下雪了，妈妈抱柴生火，“噼噼啪啪”，如金珠碰玉，好不悦耳。我随声望去，一堆深红立即扑进我的眼里：

“芦苇！”

我不高兴了，尽管妈妈大讲冬天割了，来年更旺，我才不信呢。我飞也似的向河边奔去，刨开雪：一大片芦根显现出来，盘综交错。

我笑了，想起灶前苇秆红扑扑的脸和那自豪的神气！

根尚在，春天总要发芽的！

81.10.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