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整个决赛过程一共进行了二十二轮试跳,其中250号的试跳失败次数总共是十次,333号是十一次,不知道我算的对不对?裁判员同志!”乔建春愣了半晌,方吐了一口气说:“333号是比250号多了一次,不过那次有田小小捣乱,做不得数。”“那250号也有一次是被校长他们打扰到了,是不是也做不得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张凤早扯开嗓门叫道:“跳高之所以被称为田赛之王,就在于它最能展现选手的综合素质:天赋的高低、体能的强弱,心态的好差,发挥的优劣,无时无刻不影响着选手的最终排名。每一轮都是最后一轮,每一跳都是最后一跳,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会知道冠军花落谁家。这正是跳高比赛吸引人的地方。要是那也做不得数,这也做不得数,都能为失败找借口,这样的比赛还有什么含金量?还有什么必要兴师动众,焚膏继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席话说的洪英翘频频点头,乔建春哑口无言。最后勉勉强强宣布林卫冕获得了本次比赛的冠军,陶小龙则屈居亚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班的学生再一次欢庆胜利,我微笑着巡睃一圈,忽然发现乔建春一脸落寞地站在场中,便走近了道:“建春,没事吧你?”乔建春一改往日鲜活的本性,呆呆地没有回话。我接着说:“其实陶小龙表现已经很不错了,冠军和亚军的差别微乎其微,可以忽略不计。”乔建春猛地开口,怒冲冲地说:“站着说话不腰疼,冠军就是冠军,亚军就是亚军,一个奖励100元,一个奖励50元。100元够小龙三个月的伙食费了,和50元它能一样吗?”</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张口结舌地无言以对,只好默默地转身远她而去,对一众学生道:“别闹了,老师请你们吃饭去。”又对张凤早说:“张老师要不要同去?”张凤早摇了摇头说:“我们来时已经吃过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林卫冕兴致勃勃地说:“哪能让老师请客,请也是我请。夺冠不请客,等于耍流氓。”男生刚要聒噪,女生正要叽喳,被我统统制止了。我说:“那咱们也别耽搁了,这就食堂走起。”</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行人浩浩荡荡来到了食堂,门口却遇到了宋时光。他笑着掐灭了手中的香烟说:“小孟你们来的正好,饭菜马上就得,专等你们入席了。”我扭头看了看林卫冕。林卫冕耸了耸肩膀说:“老师不要看我,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又看了一眼宋时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宋时光呵呵一笑说:“是这样的,小孟!林校长知道卫冕拿了冠军,百忙之中让我来知会食堂一声,一定要好好犒劳犒劳250班的才男才女们,包括今晚错过饭点的所有人,大家敞开了吃,不要钱!”</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刚要客气两句,林卫冕冷不丁地高喊道:“公家的东西,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宋干事,光有吃的吗?有没有酒水之类的可供饮用?”宋时光微笑着说:“既然冠军发话了,哪能没有?正好我还有两箱库存可乐,够你们挥霍了。”林卫冕问道:“宋干事送我们老师时不就说是最后两箱了吗?这怎么又平白冒出来两箱?”宋时光面不改色地回答:“这两箱本来是准备孝敬老爷子的,老爷子说洋东西不合他胃口,新给退回的。”林卫冕对我说:“老师看到了吗?宋干事就是这样的行事做派。城府深且重,待人不真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宋时光急忙打断了林卫冕的话道:“孟老师别听他胡说八道。”林卫冕讪笑道:“林干事,你这么急赤白脸的,是不是怕破坏了自己在我们老师心中的完美形象啊?”我脸上一红,说:“宋老师别听他胡说八道。”林卫冕挠了挠头说:“老师也这样说就令人费解了。要讲胡说,意思是宋干事的形象在老师心里并不咋的;要讲别听,意思是老师对宋干事什么形象根本不感冒。”</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宋时光尴尬地笑笑,说:“孟老师,你们慢用,我还有事,先撤了!”“有事?去体味朱门酒肉的香气吗?”宋时光怔怔地没有答话,林卫冕又拍了拍宋时光的肩膀说:“宋干事,开个玩笑,莫往心里去。其实,你在我们老师心目中虽算不上一品绝佳,最起码也是中人之姿。记得肉要少吃,酒要多敬!”</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说:“林卫冕,两箱子可乐还不够堵你的嘴吗?要不要再给你来两箱?”“不用了。两箱子足矣!”</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一群人在食堂里落坐,我又吩咐于二中去把赛场上的其他人召来。许再攀、高满楼、陈大明、贝少芬、贝乐川诸人先后入席,独独少了乔建春和陶小龙二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问于二中,贝少芬却接话道:“陶小龙他说吃不下,乔老师便也要留下陪他。”我想一向视吃饭为生命的建春今天这是怎么了,就说:“等会儿饭菜上来了你们先用,我去操场看看。”林卫冕自告奋勇地说:“黑灯瞎火的,老师我陪你去吧!”我说:“你去行,就是去了别多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林卫冕答应了一声。两个人遂离了食堂。来时人多尚不觉得,这一走出食堂才发现夜色已浓,四周都是黑黢黢一片,零零星星的电灯光里,总是能看到幢幢的黑影埋伏在暗处,仿佛等待着择人而噬的怪兽,走近了才发现,那不过是一株丹桂或一丛冬青。白天里最最寻常的事物一到了夜晚也难免会平添几分狰狞,这也许就是人们普遍害怕黑夜的原因。夜空如一泓深邃的潭水,不见其底。那颗最亮的长庚星早已沉入了看不清形貌的远山之中,代替它的是满天叫不上名字的星斗。有明的,有暗的,有大的,有小的,有红色的,有银色的,往往几颗大星连在一起构成一个简单的几何图形,却引发了人们无穷的想象与创造力,诞生了数不胜数的瑰丽神话传说和浪漫爱情故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到操场上了,主席台和跳高场上的灯火依旧辉煌,一处在中间,一处靠北边,遥相呼应,如同两座光芒四射的灯塔,将整个操场上的墨色都冲淡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刚过了主席台,我和林卫冕的身子便沉入了一团巨大的黑影中。我转头一看,发现主席台上坐了两个人,迎了灯光,看不甚清,我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两个人头挨着头,身叠着身,竟像是抱在了一起。由于光源不高,使得人的影子看上去硕大无朋。</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脸上一红,心想女师男生这样搂搂抱抱,成何体统。正要开口叫林卫冕回转。林卫冕已经“咦”了一声道:“这不是乔老师和陶小龙吗?放着大餐不享原来在这儿玩对食呢。”我板了脸训斥他说:“不许口出污言秽语。学生受了委屈,老师适当安慰一下,纯属做人之天性。偏偏你内心龌龊,往歪处去想。”林卫冕笑了笑说:“那什么时候我受委屈了,老师也照样安慰安慰。”我先是脸上一红,随即冷笑道:“不同的老师安慰学生的手法也不尽相同,在乔老师是那样,在我就是另外一样。”“哪样?”“大嘴巴伺候!怎么?你想尝试尝试?”“不会吧!老师一向以来可是比乔老师温柔多了。”“是吗?有道是菩萨面孔蝎子心,表面上看起来越温柔的人有时候骨子里越可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林卫冕显然没被我吓住,正要再说,耳畔却传来了乔建春和陶小龙清晰的对话声。我嘘了一声,示意他噤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乔建春的声音道:“小龙,我知道你很不甘心,要没有那个田小傻捣乱,这冠军绝对是属于你的。”陶小龙恨恨地说:“不怪田小傻,怪只怪姓林的,几次三番压我一头。本来我提前都安排妥了,那小子也被我成功关进了地道。谁知道那小子居然一宿就逃出了生天,不但毛都没掉一根,还连得了百米、三级跳和跳高三个冠军。”</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林卫冕对着空气猛地挥舞了一下拳头,咬牙切齿地说:“贼不打三年自招,果然是陶小虫干的好事?”我劝慰他道:“正所谓苦尽甘来,你若不是有地道被关这一场劫数,又如何能够连中三甲。”林卫冕心平气和了些,喃喃道:“老师言之在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陶小龙接着说道:“早知道这样,就不弄瘸摇头强的腿了。那样的话,姓林的第一个冠军拿不到,开局失利,后面的两局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顺风顺水。”</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林卫冕轻声说了三个字:“何国强!”我明白他的意思,林卫冕原先也曾猜测何国强的腿是陶小龙弄的,看来又不幸言重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陶小龙摇了摇头,叹息着续道:“谁成想郭栋梁这小子太也不争气,非在决赛时和摇头强干什么架,这下可好,被姓林的捡了个大便宜。”乔建春道:“小龙,这就是你的不是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暗自欢呼一声,想建春好样的,陶小龙这种卑劣无耻的行径就该直斥其非,痛加针砭。</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谁知道我的褒奖还没坚持一秒,就被乔建春接下来的话证伪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委屈你难受不外乎林卫冕那小子占尽了福报,等于是间接窃取了你的劳动成果。可是你想想,一个人不靠自身努力只靠老天赏饭吃的福报能走多远?他今天能侥幸胜出已经是烧了八辈子高香了,难道明天还会继续。”“我就是想不明白,为什么老天爷许多时候偏偏针对我?本来跳的挺顺利的,非要冒出个田小傻来作妖。田小小就田小傻呗,连被咱们关了牛棚的的那个小女老师待会儿也蹦了出来。加上后来那个小丫头片子一通搅和,想不出错都难。你说这一切不会是有人在背后捣鬼吧!”“谁?谁在背后?”“姚杜鹃,姚雪晴!”“怎么可能?”“怎么不可能?昨天女子跳高比赛时出现的那个黄衣女你还记得吗?”“当然记得,当时场上的臭男人都跟丢了魂儿似的,林卫冕一个劲儿的管她叫姐姐,而你——而你,更加过分,居然闻着她的屁味跑了。怎么?她的屁味很香是吧!”“要不说你们女的都爱吃醋呢?我追她自有追她的道理。”“什么道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我心想陶小龙这用词太也不当了吧,居然对乔建春说出“吃醋”一词,而乔建春则却之不恭,毫无异议。一扭脸,和林卫冕来了个面面相觑,两人眼神一对,立时明白了他心中也有此疑问,不由得脸上一红。)</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你道这个黄衣女是什么人?我怀疑她和开幕式上出现的黄衣女根本是一个人。”“那又怎样?”“开幕式时我把她跟丢了,这次我一定要探她个究竟。”“探明白了吗?她的屁味是香是臭?其实不用你说我也知道,在你们这些臭男人眼里,别的女人的屁味永远是香的。”“香什么香,臭死了,如果不是她像极了我认识的一个人,我才不会对她感兴趣?”“她像谁?”“像我失散多年的姐姐。”</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姐姐?我的心怦然一动,莫非陶小龙真是陶小冰的弟弟?</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姐姐?你怎么不说你妈?像妈多好,饿狠了还能讨口奶喝。姐姐却只能干看着,求不得。”“干看着求不得的多半是春姐姐你吧!”“我干看着谁,求不得什么了?”“我,我这赤子之身呀!”“切!就你这小身板,白送我要不?”“真的吗?”“真的不能再真了。”“那我试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覆盖在我和林卫冕身上的影子忽然抖动了起来,伴随着陶小龙与乔建春二人的窃笑声,虽然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我却莫名其妙地脸上一红,周身上下都有些热燥燥的难受。</p><p class="ql-block"><b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