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枪拍案惊奇

陕北后生王骥

<p class="ql-block">(副标题:陕北山沟里的枪声)</p> <p class="ql-block">我从小喜欢枪,到了现在这个年纪依然如此。</p> <p class="ql-block">(去延安地区插队临行前在北京的最后合影)</p> <p class="ql-block">1969年1月26日,我们从北京到延安插队,被安置在延安富县牛武史家岔村,进村时是农历腊月,正是冬闲时节,生产队上已经没有农活了。延安当地革命群众为保卫毛主席两派武斗已经停止很长时间了,半年前1968年7月24日,中共中央、国务院、中央军委、中央文革发布的制止陕西等部分地区武斗的布告。(简称:724布告)早就被当地老百姓烂熟于心。我现在还能记得其中的第五条:抢去人民解放军的武器装备,必须立即交回。散落于民间的枪支弹药基本都被收缴了,各公社、各大队民兵武装的枪支也被加强管理,尽管珍宝岛已经真枪实弹的打得不亦乐乎,苏修红军大兵压境,几百辆坦克车和百万大军在中苏、中蒙边界虎视眈眈,随时都有对我们国家有侵犯的可能,我们县民兵的枪支却鸟未尽弓亦藏。民兵不发服装也不发枪和老百姓没有什么两样的区别,就是在集合的时腰间系一条皮带或粗麻绳就是民兵的朴素原型,和北京的首都工人民兵真是天壤之别。毛泽东在《论持久战》一文中指出:“兵民是胜利之本。”苏修赫鲁晓夫却说“民兵就是一堆肉”。</p> <p class="ql-block">(当时宣传723、724布告的宣传画)</p> <p class="ql-block">我在延安地区富县有武公社插队接受再教育五年半的时光里记忆了三件与枪有关的事情,都是发生在我们牛武沟及附近的事。</p> <p class="ql-block">(全国都散发了中央723和724的文件)</p> 张铁匠的枪 <p class="ql-block">1969年农历己酉年春节过后又是元宵节,男生、女生都在宿舍休息快一个月了,村里还没有一点要开始干农活的迹象。</p><p class="ql-block"> 正月二十那天早上,九点多钟,睡梦中的知青们被枪声惊醒,不要命的二杆子拿枪抢劫咱们知青点?还是苏修红军空降兵落到我们村了?大家迅速穿上衣服,我顺手把藏刀藏在袖筒里,走出宿舍门外,看见村里的铁匠张学文和他的徒弟宋长江正在试发土枪,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了地。</p><p class="ql-block">张铁匠左手拿着个小烟袋锅,时不时放在嘴里吧嗒吧嗒地吸上两口,右手指指点点,向徒弟介绍抢的构造。我走近一看,这枪是个老古董,枪把、枪筒加一起大概有一米八长。枪把是用榆木制成的,枪筒的弹药出口是圆形的,出火药的内孔大约和大拇指头一样粗,我们知青的大拇指都可以很轻松地放进去、再拔出来。这枪筒的直径明显超过2厘米,如果按照国际枪炮划分的标准,枪筒内径超过2厘米,就应该算是炮,准确的定义,应该是土炮。这枪的枪筒里面很光滑,宋长江说,使用之前要将火药从枪筒倒着放进去,然后再把铁砂也放进去。枪筒外面是黑色的,没有准星、标尺、瞄准器之类的东西,到接近枪托的部分,圆形的枪筒逐渐变成六棱形的了。这六棱形最后边的地方是一个活动的扳手,宋长江把它叫“击头”,我知道准确的名称应该叫击锤。把这个击锤掰起来,将一个土霉素药片儿大的底火,放在枪筒后部的一个凹陷处,扣下扳机,击锤击打底火,就会引爆枪筒中的火药,将枪筒中的铁砂喷射出去。宋长江说,这枪就是他师傅锻打出来的。我怀疑这枪是清朝某支部队火器营留下的遗物,或许是明朝留下的也说不定。这可能就是历史书上提到过的“抬抢”、“土炮”之类的火器。我们所在的公社叫牛武人民公社,“牛武”二字就是古代军队养牛备战的地方,民间有几件旧兵器、旧火器,也是正常的事。不过那枪托确实很新,是没有上过漆的榆木制作的,有可能是后换上去的。扳机和现代步枪几乎一样,那扳机圈是手工锻打成长园型的。宋长江介绍说,他师傅这枪可厉害呢,一枪能打一对山鸡,一筒火药放出去能打死一群鸽子。这支枪在那个叫“击头”的地方出了点问题,张铁匠需要重新打造一个新的安装上,枪就可以用了。万一苏修从内蒙古打过来,打到宁夏、再打到我们陕北,这老掉牙的滑膛枪,没准就派上用场,我们知青也随着这老枪一同保卫延安,说不定勃列日涅夫都会死在这老枪之下呢。</p> <p class="ql-block">第二天,土枪修理好了,宋长江拿着土枪又来到场院上放了一枪,“嘭“的一声,没有打到野鸡、野鸽子,连麻雀都没打到一只,倒引起村里不少的狗叫声。听到枪声,又有不少乡亲围拢过来,有看土枪的,有和张铁匠闲聊的,宋长江接着告诉我们,这枪不能随便用,我们问他“为啥呢?”“因为咱们公社有个人就是用这种土枪去打野鸡,枪膛后面不知道怎么漏了,铁砂蹦到自己眼睛里,一只眼睛瞎了”。我们知青都预感到这种枪的危险性,在插队的日子,没有一个知青敢去碰这种老掉牙的土枪,都害怕后枪膛出现问题,会伤及自己的眼睛,或许整个生命。修柳稍湾水库时,张铁匠被公社点名调去水库工地,白天打铁,修理工地上的破损工具,晚上专门安排一个年轻民兵背着他那只土枪和背着“汉阳造”步枪的民兵在大坝上转一转,对于阶级敌人和国际上的帝修反也有一定震慑力。如果有苏修红军伞兵降落在柳稍湾附近,肯定是有来无回</p> <p class="ql-block">(我们村的知青在柳梢湾水库前合影,左葛家璐,中间本文作者,右伏永泉)</p> <p class="ql-block">几个月的持枪夜巡,没有抓到搞破坏的阶级敌人、没有发现空降的苏修伞兵和特务,倒是抓了几对“野鸳鸯”!听公社干事说:“水坝上的活累得不行,晚上咋还有劲钻到林子里叠活(陕北话:男女发生性关系),又不是一个村、一个大队的,从来没见过面咋就弄到一起咧?”“每天在一起学语录我们都是来自五湖四海,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可不就走到一块了”我帮他做了解释。“对,你是史家岔的,还有你们村的一个婆姨呢……”</p> <p class="ql-block">(本文作者在柳梢湾水库)</p> <p class="ql-block">天将亮时在附近林子里用张铁匠的土枪打上两只野鸡,还能改善一下伙食。老乡说:“不敢用快枪(步枪)打野鸡,子弹金贵”,听说这土枪还为张铁匠的公分手册上每天增加两分。歇人不歇马、人睡抢不睡,好玩枪的人想借土枪打猎必须提前预约,枪上的部件也经常被弄坏,没事,张铁匠生上打铁炉,叮叮当当忙活多半天就能修好。</p><p class="ql-block">我离开陕北农村病退回北京后,不久就听说这支老枪被公社收走了,不是我告的密,是我们公社发生了一件步枪误伤知青致死的事件。</p> 倒在枪口下的北京知青 <p class="ql-block">在延安北京知青博物馆里,我们看到把生命留在延安的北京知青名单中有张继群的名字,张继群是北京十三中学生,1969年跟着朋友北京98中学生刘恩来到我们富县直罗公社安家川大队接受再教育落户于安家川三队,每日面朝黄土背朝天辛勤劳作,盼望有朝一日国家政策松动招工进工厂脱离苦海。</p> <p class="ql-block">(延安北京知青博物馆)</p> <p class="ql-block">1970年,在延安插队的北京知青周恩来总理的侄子周秉德回北京探亲时如实向周总理汇报了延安地区的贫困状况和北京知青的艰难生活环境。周总理决定在延安地区发展五小工业,在我们公社牛武镇建立了牛武水泥厂、化肥厂和发电厂,张继群算是幸运的,被招工进入了牛武电厂,脱离了农村艰苦的环境,成为工人阶级的一员,在电气车间工作,开始了新的生活。他喜爱木工活,闲时打个桌椅板凳、小家具送给朋友、同事。</p> <p class="ql-block">(牛武电厂)</p> <p class="ql-block">虽然当了工人,是延安富县牛武电厂的工人,不是北京首钢的工人,还是住窑洞,每天伙食强于在村里,厂里经常派车去铜川,西安采购副食改善厂里的伙食,但平常还是很少能见到肉腥。牛武电厂和我们村一样处于陕北少有的林区,为了吃肉、为了兽皮经常有人进山打猎。</p> <p class="ql-block">(牛武电厂)</p> <p class="ql-block">1974年是我在延安农村插队的最后一年,3月初直罗公社知青李X从农村入伍新疆当兵复员回来,到牛武电厂找好友直罗知青沈XX玩,沈XX从牛武公社武装部借来步枪一支、还找来一些子弹计划打野鹿(羊鹿子),几个从农村进厂的知青都想去,人多枪少,只能一人持枪,一人当助手,其他人在家等着吃肉。</p> <p class="ql-block">(牛武电厂职工宿舍)</p> <p class="ql-block">据和张继群一同进厂的北京知青介绍,两人冒着大雪在山里走了一段,发现了野鹿,便商量着分头去包抄,一个从山下往山上撵,一个在山坡上瞄准。拿枪的李×看不远处树丛有动靜,误判为野鹿,“砰”的便开一枪,枪响过之后,只听“哎哟”一声惨叫,方知打到了张继群。</p><p class="ql-block">子弹是从张继群手掌处穿过,子弹进入腹腔,鲜血一直不停地在流,肠子都流出来了,张留下最后一句话:“就这么完了”。</p> <p class="ql-block">李×慌忙下山找人营救,在深山老林碰到一当地婆姨,请她给电厂捎话,电厂付主任常文虎急忙派人各宿舍清点人,随后十几个刚进厂的知青上山寻找,找到张继群后己气绝身亡,年轻的生命定格在22岁。</p> <p class="ql-block">在电厂工作的北京知青都不相信张继群的死亡,抬下山后坐司机张风生开汽车到牛武卫生院,医生说己死亡,拉到三十里外的县医院,医院说早己死亡啦,知青们这才相信生命的脆弱。张继群的父亲由北京趕来牛武,电厂给做了一副棺材,将张继群遗体埋葬在电厂所在地附近阳畔大队的山上,事发后公安局来调查刑,属意外身亡,李X被判刑。</p> 法场上的盒子枪 <p class="ql-block">北京人把在刑场处决犯人,叫“出红事”。处决犯人的地方叫刑场,古时候叫“法场”。</p><p class="ql-block">1969年10月下旬,我们队上的知青葛家璐因外伤在富县县医院住院,齐松涛和我在医院陪伴他,那两天,从茶坊通往县城的路上,县医院周围的墙上,都贴着中国人民解放军富县公检法军事管制委员会即将在县城召开公审大会的布告,也就是提前印刷好的判决书。布告上部是大红字印刷“最高指示”。在最高指示下面是是用小一号的红字印刷的毛主席的语录:“坚决地将一切反革命分子镇压下去,而使我们的革命专政大大的巩固起来,以便将革命进行到底,达到建成伟大社会主义国家的目的。”接在下边的一条是“为了维护社会秩序和广大人民的利益,对于那些盗窃犯、诈骗犯、杀人放火犯、流氓集团和各种严重破坏社会秩序的坏分子。也必须实行专政。”在红色的最高指示下面才是用黑色印刷的布告内容。</p> <p class="ql-block">(离开陕北五十年后聚会合影,第二排右起第一人为齐松涛第二人是本文作者,左起第二人是葛家璐)</p> <p class="ql-block">要枪毙人了,这富县的公审大会不知是怎样一番景象?“这次要枪毙几个反革命?”“说不来,听说还有反革命盗窃犯和反革命流氓犯……”“听说有一个反革命放火犯,把生产队的麦秸垛给点着了”,“听说是干活太累了,吸着旱烟躺在麦秸垛旁边睡着了,烟袋锅里的火星把麦秸点着了。”“一不留神吸烟点燃了麦秸也是死罪?”“谁让他家是富农呢!”老百姓围着布告议论纷纷,当地农民有不少是文盲,那布告就是倒着贴,他们也会聚精会神一字不落从头看到尾。有一点文化,看得懂布告上面字的,就主动为大家念出声来,也算是为人民服务。围观的老乡太多了,我不想挤进人群中去看布告。</p> <p class="ql-block">作为上山下乡的北京知青,以前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刑场、法场这种与读书、学业无关的地方。一种神秘感充满了我们的想象空间。</p><p class="ql-block">公审会场安排在县医院南面路东的一块大空场上,我们到达现场时,已经是站无虚席了。我们只能挤在最后面观看,还要两只脚尽量并在一起,否则真的没有落脚之处。现场是红旗招展,口号震天。会场的东面搭了一个很大的台子,台子上方挂着长长的红色布条幅,条幅上贴着写在黄纸上的每一张正方形黄纸上有一个黑色墨笔字, “中国人民解放军富县公检法军管会公审大会”台子的后面有一排桌子,桌子后面坐着县革委会的领导和军队代表。专程来参加公审的各公社干部和贫下中农代表,都站在台子下面比较靠前的位置,会场周围布满了实抢荷弹的民兵和一些腰间跨有五四式手枪的警察。还看到几个手持半自动步枪的解放军战士 。当七名犯人被押上台时,台下群情激昂,人们不断高呼着革命口号:“无产阶级专政万岁!”“坚决镇压反革命!”“毛主席万岁!毛主席万寿无疆!”“林副统帅永远健康!”……真是山呼海啸,震耳欲聋,就凭这口号声,就能吓死一两个胆小的反革命。</p> <p class="ql-block">宣布判决的顺序是先轻后重,盗窃犯、流氓犯、破坏生产犯……,最后宣判的是一名“反革命杀人犯”,那个五花大绑由两名警察看押的犯人。他叫王标,是槐树庄农场的劳改犯,因为杀了另一名劳改犯,被当场宣判“判处死刑,立即执行”。</p><p class="ql-block">刑场就是县城外东面的一块河滩旁的麦地,几百号革命群众和贫下中农早在那里等候多时了,既有住在县城里的革命群众,也有百十里以外专程赶来的贫下中农代表,原来陕北人也好看个热闹。县武装部长指挥武装民兵将观看的革命群众控制在南、西、北三面,东面是河滩,我和齐松涛猜测,行刑的警察一定是从西向东开枪。</p> <p class="ql-block">喧闹的革命群众忽然静了下来,行刑者出现了。我认识这个行刑的人,他是县公安局的徐X,身高1米8,在县篮球队打球,比我年长4、5岁,比我瘦一些。徐X没有戴传说中的风镜、眼罩、大墨镜、大口罩来遮掩自己的面容,也没有穿警察制服。他穿着一件黑色的上衣,右手提着一支德国毛瑟军工厂研发的7.63毫米驳壳枪,又称盒子炮,即可单发,又可连发,是中国乃至全世界价格最贵的手枪。这枪的子弹直径比日本生产的“三八”大盖还要大1.13毫米,近距离杀伤力大于三八步枪,驳壳枪的子弹经过手工锉刀加工后,子弹头最前点偏离圆心,子弹射出接触物体时会产生翻滚,也就变成老百姓常说的“炸子儿”。徐勇手中的驳壳枪弹夹中装了几颗“炸子儿”,他不慌不忙走到王标身后两米的地方,停住了,像是深吸了一口气,举枪单发,“啪”的一声响,没有击中目标,子弹直接射入土地中。他向前迈了一步,“啪、啪”又是两个单射,还是没有击中要害部位。这时,只见徐勇抬起左脚向死刑犯人背后踹了一脚,王标像个麻袋“噗通”一声掉到了下一层的麦地里,脸埋在了土里。</p> <p class="ql-block">(德国造的驳壳枪)</p> <p class="ql-block">三声枪响之后,四周警戒的警察和民兵,以为行刑结束,没有再竭力拦阻围观的革命群众,人们争先恐后地向法场中央奔跑,我和齐松涛跑的最快,率先站到了徐X的身边。徐X向前迈了半步,站到了死刑犯王标原来跪着的那个地方,抬手向下又连发四枪,有一枪打在死刑犯头的后部,头真的被“炸”开了,用革命群众朴实的语言就是“天灵盖都掀开了”,红的血、白的脑浆慢慢地从被打碎的头骨中流了出来。埋在土里的脸被压变了形,鼻孔也向外呼呼冒着血泡,十几秒钟之后,呼吸才停了下来。负责验尸的人走过来看了一眼尸体,点了一下头,又在空中挥了一下带着白手套的手,徐X转身迅速离去,消失在人群中,维持秩序的战士、警察和民兵立即散去了。</p> <p class="ql-block">(齐松涛同学)</p> <p class="ql-block">挤着跳着争相跑过来的革命群众,立即把犯人尸体围拢了起来并开始议论。一位老太太率先解开了捆绑犯人的绳子,拿着绳子离去了。又有一个老太太左手拿着一个粗瓷碗,右手拿着一块碎瓷片,用瓷片将死刑犯人的脑浆盛到粗瓷碗里,很快消失在人群中。还有些人对着尸体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没过一会儿,犯人尸体身上带血的棉衣也被一个老汉给剥走了。我和齐松涛一直站在旁边,近距离观看了将近半个小时,直到几个民兵拉着一辆架子车过来把尸体运走,也没有看到鲁迅小说中“人血馒头”的出现。</p><p class="ql-block">数日后又去县城,和其他知青、县城里的工作人员聊起目击行刑一事,方得知那死刑犯人王标原名叫王彪,其名与副统帅九千岁共用同一“彪”字,有犯上之嫌,在劳改农场时给他改名,王彪成为王标。</p><p class="ql-block">去过农村插队的知青,绝大部分都没机会走近法场,目睹枪毙犯人的整个过程,我在延安插队的日子里比其他知青多了一点阅历,就是真正接触到了法场。零距离看到盒子枪击毙死刑犯。</p> 结束语 <p class="ql-block">(本文作者很喜欢左轮手枪)</p> <p class="ql-block">我也喜欢玩枪,退休前在国外工作时,经常摆弄一些枪支,特别是老枪,有些欧洲的老枪可以称为艺术品,但是它的杀伤力依然很大。一定要在指定的场所使用规定的枪支,包括练习射击和狩猎……。</p> <p class="ql-block">和枪在一起的时候,时刻想着安全是第一位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