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不多余，说给端阳

王振

　　今天是端午，偶然翻到2012年4月我写的一篇小文，尽管已经过去13年了，静下心看看，觉得还挺有启发。

那是临近退休之前，曾经觉得那么遥远的退休生活，日渐迫近，让人不得不想很多。曾在《读者》杂志看到一则笑话：两个大人物散步，一个问世界上什么事情最痛苦？另一个大手一挥，上班！一个又问，难道就没有更痛苦的事情吗？另一个又大手又一挥，天天上班。笑话归笑话，但是会心而矣，也可以从中琢磨出不再工作的自由状态，悠闲自得令人羡慕。老年人退出了工作，不再被时间束缚，不再受各种利益的纠缠，不需再看别人的脸色，不能不说是获得了一种极大的解放。自由是人的解放的一个重要尺度，人到老年的退休生活，才是超逸脱俗地享受自由。因此，我十分地渴望，而不是恐惧退休生活的到来。

人不怕死，最怕的是不知道怎么活。临近退休这几年，我有意识地培养自己的生活兴趣，做几件自己想做的事情，诸如读书、旅游、摄影、瑜伽、唱歌，也尝试着写写小文章等，免得老来空虚。这些年，陆续出版了《朋友如花》《行履如萍》《心淡如菊》《人生如寄》五本散文集，用笔记录生活，把令自己感动和感叹的琐琐屑屑，记录下来。时光流逝，失去的东西越来越多，当不能拥有的时候，唯一能做的便是不要忘记。不久前，我的一个老朋友，浙报资深编辑黄云澍寄来了他的新著《梦醒时分》，这是黄老师退休后的第二部作品，他在自述前言中总结了自己人生历程的四个阶段，很形象生动，给了我很大启发。于是我想说说自己心里想说的话。

佛说，人生有八大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长久、求不得、放不下，这八大苦的每一点都让人有万千感慨，我最想和朋友们沟通的就是两点：首先，要将自身的健康，真正视为最最重要的大事情。德国哲学家叔本华说：在一切幸福中，人的健康胜过任何其他幸福。世界卫生组织曾指出，健康与长寿60％取决于一个人的生活行为，欲获得健康必须从建立健康的生活方式入手。什么都是浮云，唯有站在土地上的生命是自己的，不要去过度地去“熬”去“争”。“半夜饭”吃多了，就会少吃“年夜饭”。

有了健康的身体，还要考虑生活得是否有滋味，这是我想谈的第二点。事业的成功并不意味着人生成功，一个真正的成功者，首先应该是人生意义上的成功者。老子说，“不失其所者久”，一个人只要顺应自己的天性，做自己喜欢的事，才能长久。人生是选择“自己”，而不是选择“大家”，过给别人看的生活是一种累赘，活给自己看的生活才会有一份轻松，几许充实。即使人们普遍认为的所谓“成功”，也并不等同于优秀，一个人不必求己完备。所谓的追求成功折磨人，不能正确对待失去更折磨人。一个只求得到不肯失去的人，表面上看似乎富于进取心，实际上是很脆弱的，很容易在遇到重大失去之后一蹶不振。有些觉得好像天都要塌下来的事情，经过10年、20年后，你会觉得它无足轻重，甚至可以一笑了之。

曾经看到，史玉柱、马云和刘永好等企业家曾决定，生前给自己举办一个集体追悼会，每人给自己致悼词，结束过去，开始未来。这种人生告别“死一把”的体验活动，没了羁绊，说的都是从容、透彻、平实且不乏力量的真话，确有“千载其一”之感。我的这篇小文，自然蕴含迟来的顿悟，但绝不是悔悟，就像在巴黎塞纳河投河结束生命的诗人保罗策兰，在反思自己走过的道路时所写之诗那样：我走了很多弯路！然而，有弯路吗？我的一生，就是最适合自己的一生，如果有悔，再重活一次，依然如是。特蕾莎修女说，不管怎样，把你最好的东西给这个世界。目前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东西”，就是好好生活，快快乐乐地过好每一天。就说这些，自知浅陋，不敢多所置喙，只是略抒感慨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