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古镇自驾游记（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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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南浔的粉墙黛瓦尚在雨帘中沉睡，我们三车九人已驶入迷蒙。车轮碾过湿漉漉的柏油路，仅二十公里，半小时光景，便悄然滑入水乡乌镇的怀抱。迎接我们的并非想象中枕河人家的宁静，而是无休无止的滂沱夏雨，只得暂避酒店。牌局“掼蛋”的噼啪声和窗外的雨声交响，竟也消磨了一整个水汽氤氲的上午。

午后雨势稍敛，不甘困守的我们决意拥抱这难得的“烟雨江南”。说来也奇，酒店的免费巴士刚将我们送达西栅景区入口，那纠缠半日的雨竟倏然收住。手中雨伞顿成累赘，尤对肩负相机的我而言——只得将那湿漉漉的“负担”斜挂于衬衫领后，镜头这才得以自由呼吸，贪婪捕捉雨后西栅的澄澈。

雨洗过的西栅，青石板路如墨玉般润泽光亮，倒映着两岸高耸的马头墙和摇曳的乌篷船影。空气里弥漫着河水、苔藓与木头被浸润后散发的清冽气息，是江南最本真的呼吸。蜿蜒水巷间，小舟无声划过，橹声欸乃，搅碎一河沉静的绿。登临古老的石拱桥极目，两岸枕水木楼层层叠叠，黑瓦白墙的轮廓在薄薄水汽中晕染开来，宛如一幅洇湿未干的水墨长卷。流连至近五点出园，东栅闭园在即，首日行程便在光影与流水的低语中安然落幕。

翌日，天公终展笑颜，澄澈的蓝替代了昨日的灰蒙。惜别一位因事折返沪上的团友，余下八人自宾馆旁的东栅入口欣然步入。晴日下的东栅，与西栅的幽邃大异其趣——晨光慷慨地泼洒在河道、街巷与忙碌的早市上。沿河民居炊烟袅袅，木窗次第推开，主妇临河浣洗，小贩吆喝声、邻里闲谈声、孩童嬉闹声交织升腾，一幅鲜活的“水乡晨醒图”扑面而来。短短两小时穿行，市井的烟火气已悄然浸润心田。

乌镇素有“江南古镇集大成者”之誉，然而亲历方知，小桥流水人家虽是其共通的韵脚，但甪直的朴拙、周庄的喧腾、同里的疏朗、南浔的富雅，直至乌镇自身的双面风华——西栅的静谧如诗与东栅的蓬勃如歌，皆因历史沉淀与建筑肌理的不同而各具风骨。这愈发点燃了我对收官之地——西塘古镇的探访热望。

乌镇与西塘间六十公里，路途平坦开阔，窗外画卷飞驰：宽敞的柏油路如同银练，两侧广袤田野里，饱满的麦穗在骄阳下翻涌着耀眼的金浪。更引人注目的是，一个个规划齐整的现代工业园区，巧妙地镶嵌于连绵的绿水青山之间——此地正是“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理念的发轫与深耕之所，眼前蓬勃景象便是这智慧箴言最生动的注脚。仅一小时，西塘古镇那熟悉的廊檐倩影已映入眼帘。

西塘的灵魂，在于那绵延千米、为行人遮阳避雨的“烟雨长廊”。我们沿廊下悠然而行，廊顶古老的木梁椽柱诉说着时光，一侧是静静流淌的胥塘河，一侧是鳞次栉比的店铺人家。廊内光影斑驳，行人如织，却不闻市井喧嚣，唯有一种被温柔庇护的安宁。临河美人靠上小憩，看船娘摇橹轻歌而过，橹声摇碎水面天光云影。三小时的徜徉，脚步丈量了送子来凤桥的古意，也沾染了石皮弄的幽深，仿佛将千年水乡的从容气度也一同纳入行囊。

当车轮最终驶上气势恢宏的杭州湾跨海大桥，回望身后，六座古镇的影像在记忆的河流中次第浮现：甪直的拙朴、周庄的熙攘、同里的疏阔、南浔的儒雅、乌镇的双璧生辉，直至西塘廊棚下那悠长的时光。跨越海天，经停宁波、杭州，相机里存满的影像，心底沉淀的感触，皆化为对这片温润水土最深长的回响——所谓江南，便是这一座座古镇用各自独特的腔调，在流水之上共同吟咏的不朽诗篇。车轮滚滚，载着满心眷恋，驶向归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