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侨唐成双

深海

越南归侨唐成双（原名唐成松）的先辈们过去生活在中国广东省（今广西）防城县大录乡，地处山区，被十万大山环抱着。那里可耕作的田地很少，常常挨饿，生活极为困难。听说越南那边好允食（生活），于是他的祖父在1929年带着全家移民了越南。
到越南后，唐氏一家居住在一处山海之间的小村庄。南临下龙湾，背靠安子山，有山有海，气候宜人，日子过得安逸。下龙湾由喀斯特地貌形成的几千座小岛星罗棋布地矗立在碧蓝的海面上，千姿百态，美丽而神奇。蓝天上飘浮着淡淡的白云，清澈透明的海水里，鱼虾成群在水中悠闲游动，使人感到仿佛是在仙境中一般。安子山山势高峻，森林茂密，苍松挺拔，溪流潺潺，瀑布高悬。山中有华人建造的寺庙，香火旺盛。 华人在越南多以观音崇拜为中心，聚族而居，以勇敢、机智、勤劳、忍让，建设属于自己在异国他乡的新家园。1954年法国殖民统治终结前的越南海宁省（后来海宁省与广安省合并为广宁省），华人占到85%以上人口，有自己的地方政府、军队、学校和团体。以华人黄亚生为领袖的海宁自治区政府，幅员辽阔，面积达4000余平方公里、人口20万，还出版有艾话（客家话）之《农文字典》。平时大家互相之间的日常交流都讲广东话，在城里说广东粤语、乡下说艾话，乡音浓郁，风俗未改。 因越南连年不断的战争与炮火，他们不像东南亚其他国家的华侨华人那样能经商致富，而是在乡村以务农为生，这些地方经过他们的勤劳开垦，后来成了鱼米之乡。
唐成双的祖父一家在越南整整生活了半个世纪。他们在越南承传了中国人吃苦耐劳的精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虽然谈不上富足，但与家乡大录相比，日子好了很多，在那时代算得上丰衣足食了。然而好景不长，随着越南排华的升级，他们于1979年初被迫丢下家产，两手空空从越南回到祖国。 回国后，他们被安置到广东肇庆大旺华侨农场。归侨虽已回国，生活却非坦途。初回来时，他们被视为越南仔越南妹，难以融入当地社会，适应之路充满了重重困难与挑战。从越南来到农场，一切都得从头再来。唐成双说：他是在越南出生的，回来时15岁，对农场的环境很不适应。过去在越南学的是越文，回来后看到的学校、老师、课本完全是两个世界，而且又是15岁才从新读小学，他在学校硬撑了一个学期，无法再读下去，只好跟大人一起干农活。
父母已年近60，他和哥哥成了家里的主要劳动力。每人负责种10亩甘蔗，还要出集体工挖排水沟。对于一个未成年孩子来说，艰辛程度可想而知。农场按每亩地每月预发3元钱，后来增加到5元，年底结算，超产奖励。回忆起那段艰苦岁月，他还心有余悸，当时超强的体力劳动每月42斤粮食还感觉吃不饱。三天有一次猪肉供应，每月两斤肉也是凭票购买。从最初的种甘蔗，到后来借钱买推土机承包工程，比常人付出更多的努力，但终究解决不了温饱问题。 由于生活的艰辛，初回来这几年，他一边劳动，一边打听移民海外的途径。当时听说与他们农场不远的香港，是印支难民的收容港。传说只要是到了香港的越南人，都能先在香港安顿下来，接着联合国难民署会安排到西方发达国家去工作。很多从越南回来的华侨信以为真，觉得他们还是难民，香港政府会收留他们，于是大批农场的归侨纷纷涌向香港。当年这些从越南回来的华侨想去香港和发达国家，并不代表他们不爱国，农场的生活确实太艰难了，他们向往美好，想通过再移民让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好些。 八十年代中期又传港英政府在搞一个“本地收容计划”，如果申请通过了，就能变成香港居民。这个诱惑对唐成双来说还是很大的，几年来他一直在想着再次移民的事。他先后11次乘坐渔船想再次移民境外。出发途中，他们蜷缩于小船里，水和干粮匮乏，生病无法医治。在风雨飘摇的海上艰难度日，有人幸免，有人则葬身大海。前10次均无功而返，最后一次进入香港后，他被带进难民营14个月之久，天天等候核实身份。白天是接连不断的调查提问，夜晚住在山边窄小的难民营铁皮屋里，叹息和低语声在寂静中回荡，仿佛是对过去的哀悼。每餐只有一勺米饭，整天为生存挣扎着。经过一年多的调查，当时的港英政府了解到他们已被中国政府安置过的情况后，不再承认他们的越南难民身份。从此他失去了难民资格，被送回农场。 几年的闯荡经历，唐成双认识到再次移民已行不通，便在农场安下心来。聪明能干、善于吃苦耐劳的他，种甘蔗连年超产，承包鱼塘养鱼风生水起，诚实勤奋最终收获了爱情。他说自己虽然成不了什么大事，但取了个美丽贤惠、知书达理的妻子，成家立业，心里很知足。从此不再漂泊，夫妻恩爱，成双成对，相濡以沫，原名唐成松改为唐成双。岁月长流，情深依旧，连自己的微信名也用“大孖哥”。 后来大旺华侨农场发展为国家高新开发区，他们也随之成了这座新城的市民，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如今夫妻俩已退休，城里乡下都有家，买了小车，他们白天或进公园休闲，或含饴弄孙，晚上仍回乡下老屋住。这里有不少是从越南回来的大录人，老乡之间常常串串门，聊聊天，平时交流用乡音艾话感到非常亲切。闲时与亲友聚茶，偶尔也到茶楼叹叹茶（粤语喝茶）。夫妻俩保持劳动的好习惯，在乡下种菜养鸡，亦是一种休闲。旧屋周围鸡鸭成群，瓜果飘香，日子过得十分惬意。想起当年回国途中颠肺流离，回国初期艰辛度日的情景，真是感慨万千，是祖国让他们过上晚年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