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的美篇

云端

阿香婶婶

文/兰志芳

一条蜿蜒如丝带的小路，在青山翠谷间曲折延伸，最终通向那个宛如世外桃源般的美丽小村庄。村子被连绵起伏的山峦温柔环抱，山脚下，一条清澈见底的山泉潺潺流淌，那清冽甘甜的泉水不仅可供村民饮用，更宛如一条灵动的银链，灌溉着阡陌纵横的田园，滋养着一方土地。在这片宁静祥和的土地上，住着一位美丽而坚强的女性——阿香婶婶，她的故事，如同山涧清泉，在岁月的长河中缓缓流淌，浸润着每一个人的心田。

阿香婶婶嫁给万历叔叔已有四十多个春秋。初次与她相遇的场景，虽已时隔多年，却依旧清晰地镌刻在我的记忆深处。那时我不过五六岁的孩童，许是因为对美好的事物有着天然的敏锐感知，这段记忆才如此深刻。那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婶婶身着一件淡绿色的古装，布料轻薄如蝉翼，泛着柔和的光泽，仿佛将春日里最鲜嫩的一抹绿意披在了身上；下身搭配着一条浅白色的裤子，简约而素雅；脚上一双白色的皮凉鞋，为整体装扮增添了几分清爽与灵动。她面容姣好，眉眼间透着温婉与温柔，身姿婀娜，与身高一米七六、气质出众的帅气叔叔并肩而立，宛如一对璧人，说是天造地设也不为过。

后来，从大人们的闲谈中，我渐渐知晓了叔叔婶婶的过往。原来他们都是经历过婚姻波折的人，各自都有着一段苦涩而不幸的婚姻经历。或许是命运的巧妙安排，两个曾在生活中饱尝艰辛的“苦瓜”，终于在岁月的流转中相遇，结在了同一根藤上。这份来之不易的缘分，让他们对彼此格外珍惜，婚后的日子里，二人相濡以沫，恩爱非常。

婚后两年，喜讯传来，阿香婶婶生下了一对可爱的双胞胎。再加上万历叔叔与前妻所生的女儿，家里一下子热闹起来，三个孩子的欢声笑语为这个家增添了无尽的生机与活力。为了给孩子们创造更好的生活条件，叔叔婶婶变得越发勤劳。家中，鸡鸭成群，肥猪满圈，处处洋溢着浓浓的生活气息。每天天还未亮，当整个村庄还沉浸在沉睡之中，万历叔叔便早早起身，前往队上帮村里的人家杀猪。这份工作虽然辛苦，但除了能在雇主家吃上一顿热乎的午饭，还能带上几斤新鲜的猪肉回家改善家人的伙食。与此同时，阿香婶婶也没闲着，她将家中鸡鸭下的蛋仔细收集起来，装满几大桶，然后不辞辛劳地拿到镇集市上去售卖。卖完蛋回到家，她又马不停蹄地奔向田间地头，播种、除草、施肥，精心照料着庄稼。尽管生活忙碌得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但看着孩子们一天天茁壮成长，叔叔婶婶的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干活也更有了劲头。在他们的辛勤努力下，家里的日子渐渐宽裕起来，生活也有了盼头。

然而，命运总是那样无常，无情的病魔悄然降临。万历叔叔被查出患有骨癌晚期，这个噩耗如晴天霹雳，瞬间击碎了这个原本幸福美满的家庭。为了给叔叔治病，阿香婶婶四处奔波，想尽办法筹集医药费，家中的积蓄很快便消耗殆尽，还欠下了一屁股债。尽管家人拼尽全力，四处寻医问药，但最终还是没能留住万历叔叔的生命。在与病魔顽强抗争一段时间后，万历叔叔带着对家人的不舍，永远地离开了。那一年，他才五十多岁，而阿香婶婶，年仅39岁，便不得不独自面对生活的狂风暴雨。

叔叔的后事办妥后，有人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是否改嫁？她说，以前改嫁是因为对方无法同房，不会有孩子，还怪在她身上。所以娘家劝她离婚，后来才嫁给万历叔叔。现在她有了孩子，虽然大女儿不是她生的，但爱屋及乌，女儿的骨血是万历叔叔的，她发誓把她当亲生女儿。

有个清晨，薄雾还未散去，阿香婶婶照样摸黑起了床。她站在灶台前，看着锅里翻滚的米粥，恍惚间还以为能听见万历叔叔扛着农具出门前那句“我去啦”。可当她下意识地回头，空荡荡的堂屋只有风穿过竹篾墙的呜咽声。

为了还清债务，她承包了村里的几十亩竹山。天不亮，露水打湿裤脚，青苔让山路变得湿滑，好几次她都险些摔倒。

农忙时节，她更是像个不知疲倦的陀螺。插秧时，水田里的蚂蟥叮得她小腿布满血痕，可她顾不上驱赶，只顾弓着腰，将嫩绿的秧苗一株株插进泥里。毒辣的日头把皮肤晒得通红脱皮，汗水流进伤口，蛰得生疼，她也只是用沾满泥浆的手背胡乱抹一把脸。到了收割季，别人家都是全家上阵，她却只能独自挥舞镰刀。稻穗的芒刺扎得手臂又痒又痛，肩膀被沉甸甸的稻捆磨得血肉模糊，她咬着牙，硬是在天黑前割完了三亩稻田。

除了田间的活，家里的牲畜也得照料。每天傍晚，她拖着疲惫的身躯从地里回来，还要给猪煮食。那口大铁锅几乎和她一样高，添柴、搅拌，蒸汽模糊了她的双眼，汗水浸透了衣衫。喂完猪，又要去鸡舍捡蛋，哪怕寒冬腊月，她的双手冻得通红开裂，也坚持把每一枚鸡蛋都仔细收好，因为这些都是孩子们的学费。

有一年冬天，大雪封路，大家都在家里烤火。孩子们也都在家里，一边烤火一边写作业。只有阿香婶婶没歇着，她顶着刺骨的寒风，背着装满手工鞋垫的拉链帆布袋，马路被积雪覆盖，她只能深一脚摸索前行。摔倒了就爬起来，手指被冻得麻木了，她就把鞋垫捂在胸口取暖。好不容易到了镇上，在寒风中守了一整天，才卖出几双鞋垫。回家的路上，她舍不得花一分钱。由于还没通车，又徒步走了十几里路，到家时双脚早已磨出了血泡。

孩子们心疼母亲，总是想多帮她分担。平时也到自家山上砍些竹子买。有一次，老二在帮母亲砍竹子时，被藤条一绊，手扑到刀口，孩子痛得大哭，血一下子就流了半地。老大撕了块自己衣服的下摆，帮弟弟包扎。回到家后，阿香婶婶看到老二手上的血，拼命抱起孩子就往诊所跑，诊所医生帮老二处理干净伤口，上了药，接着打了针抗破。她知道，孩子们已经很懂事了，这些苦，她宁愿自己一个人扛。

那些年，她的双手从细腻变得粗糙，布满了厚厚的茧子和深深的裂口；曾经乌黑亮丽的头发，也渐渐染上了白霜；曾经婀娜的身姿，在岁月和重担的磨砺下变得佝偻。但她的眼神却始终坚定，因为她知道，只要孩子们能好好长大，一切的付出都是值得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多年的辛勤付出终于迎来了收获的季节。1998年和2000年，阿香婶婶相继将三个孩子送进了大学的校门。送孩子去大学报到的那天，她站在校园里，看着孩子们充满朝气的背影，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这一次，是欣慰的泪水，是幸福的泪水。曾经吃的苦、受的累，在那一刻都化作了甜蜜。

如今，孩子们都已长大成人，事业有成，各自组建了幸福的家庭。阿香婶婶也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迎来了属于她的幸福晚年。闲暇时光里，她常常坐在自家院子里，看着远处的青山，回忆着过往的点点滴滴。那些艰难的岁月，那些与孩子们相互依偎的日子，都成了她生命中最宝贵的财富。她的故事，也在村子里口口相传，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人，让人们明白，只要心中有爱，有信念，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都能走出阴霾，拥抱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