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键盘与纸笔之间

木鱼

（书法名家习字帖）

当互联网的汹涌浪潮席卷华夏大地时，“手写时代”便渐行渐远。不知不觉中，键盘鼠标成为了现代人必不可少的书写工具。指尖在按键上翻飞，“输入”代替了书写，曾经铺满书桌的稿纸与笔墨，被丢弃在抽屉的一角。智能输入法替换了汉字的一笔一画，简便快捷且高效；整齐划一的电脑打印稿，取代了沿袭千年的手写文稿，也让“字如其人”的古训，在标准化的字体中失去了温度。然而，在敲击键盘之时，我们是否意识到：在获取高效率“输入”的同时，也悄然丢失了与文字肌肤相亲的悸动。

　　犹记小学时光，每周的毛笔写字课是与笔墨的约定，那飘散的墨水幽香，可谓是课堂里的独特芬芳。而今校园的课表，还有否保留着这一方书写天地？当下能写得一手隽秀好字，尤其是擅长毛笔书法的青少年，恐怕为数不多。社会似乎形成了一种共识：字写得差些无伤大雅，而不会在键盘上码字那才是“现代文盲”。看着那些歪扭的握笔姿式和春蚓秋蛇般的字迹，不禁深深感叹：汉字的筋骨正在键盘的敲击声中逐渐软化。

　　我自幼在父亲的督导下习字，年少时毛笔字已初窥门径，曾在校级书法比赛中拔得头筹。可惜长大后未能持之以恒，以至砚台蒙尘，墨香渐散，唯有硬笔字因儿时的书法根基，尚能写得横平竖直。而今与电脑相伴了十多年，只是偶尔才提笔写字，遑论毛笔字，连钢笔字也尽显生涩僵滞。古人曾云：“三日不练手生”，如此长久疏离笔杆，又怎能找回书写的灵魂？！

　　上世纪九十年代，办公现代化全面推广，办公室添置了台式电脑。初见满屏的英文字母，不谙外语的我心生忧虑，惶惶不安。但为了不被时代潮流抛下，无奈放下钢笔，硬着头皮去触摸键盘鼠标，去”啃” 五笔字根表。起初拆字如同解谜，经常好不容易敲出字来，思绪却被折腾得支离破碎。其时我还有边抽烟边写作的习惯，仿佛灵感全靠那袅袅青烟而滋生。一经改用电脑码字后，双手受键盘鼠标的束缚，又少了香烟味的刺激，觉得文思也随之枯竭。直至闯过了拆字关，习惯了键盘敲字的便捷，再去提笔反而不能适应。毕竟在电子书写中，无论是文字处理、表格制作还是图文混排，都可随意增删调整，信手拈来，比起在稿纸上又涂又改，效率有了显著地提高。

　　（我的第四台笔记本电脑）

在追求效率的今天，以电子书写替代传统的纸笔书写，无疑是社会发展的必然。但随着电子化与智能化的盛行，人们长期用键盘取代笔杆、以字母代替笔画，“提笔忘字”几乎成为普遍现象。面对稍微复杂的汉字，许多人貌似知其形，却无从下笔，只能依赖键盘寻找答案。

（清代状元刘春霖殿试试卷真迹）

考场上，有考生坦言：“真想掏出手机查查这个字怎么写。”他并非要作弊，在键盘上可熟练地敲出字来，面对纸笔时他却手足无措。招聘会上，一名大学生填写简历，500字竟错30余处。他辩解：“用电脑打字绝不会错这么多。”这样的场景屡见不鲜。许多人都有过类似的经历，某个汉字在脑海中呼之欲出，提笔时却印象模糊，抓耳挠腮也写不出来，但只要切换到键盘，便能准确地敲出。这种“电脑失写症”，已成为了数字时代的文化隐疾。

（现代名家唐弢书写的《琐忆》文稿）

汉字博大精深，底蕴丰厚，每一个笔画都镌刻着汉民族的千年智慧，是中华文明的基因密码，也是中华民族的象征。专家在呼吁：汉字书写不仅是文字的呈现，更是文化血脉的延续。尤其是中小学生是，要加强传统的书写练习，这并不是简单的重复，而是为文化筑基，传承汉字独有的美学。

　　（明代赵秉忠状元卷真迹）

信息化的时代，昔日温情的“见字如面”和浪漫的“鸿雁传书”，已经不能适应现代生活的节奏。电子书写不仅效率高，还具有易于编辑、存储和分享的特点，因而广受推崇，深得人们的青睐。

　　诚然，我们也不能握着鼠标丢了笔杆，敲着键盘而忘了写字。铺开纸墨，提笔写字，既是对民族传统文化的守护，也是生活中的修身雅事。期待新时代的人们，在键盘的点击声中，依然能听到笔锋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在科技与传统的交融中，让汉字之美绽放绚丽的光华。

2007年9月初稿

文：选自木鱼散文集《云水禅心》

图：选自网络十自拍

背景音乐：《苹果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