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友华：第五十六章水滴石穿四十年(下)——接受陈景润外甥宋力带队采访实录(这块土地的灵魂2)

邓友华

　　这次采访，是宋力带队，陈忠坤主持，张彬助阵。陈忠坤这个闽南才子、福建民营书业的后起之秀给我留下极深的印象；如果要有一比的话，只有1992年我弄邮购时许志强来三明找我那次可以比拟。

 

从书业兴衰到《铸梦》是从回忆录《履痕》中抽出来的

 

陈忠坤问我："你有开过书店是吧？"

我说："原来开个体书店。"

陈忠坤再问："你还在开吗？"

我说："我开到2010年就不开了。纸质阅读不行了，雪崩似地溃退了。"

陈忠坤说："现在我们是全省最大的书店，整个厦门基本图书的销售，是我们整个集团在做，有五大店，主门店就是外图书城。有6000多平。"

我说："那非常大了，那我不能跟你比了，我是三明的小渔船，你们是航空母舰。"

陈忠坤说："我们是鼓浪屿也有书店，然后厦大旁边，然后城市学院也有书店。"

吕校长说："厦门的这个阅读氛围非常好，所以我觉得，难怪它教育这一块走得很好，特别现在这么多学科，语文学科的改革力度最大，而且现在也都在探索，但是他的最基基、最根本的那个就是阅读。"

我说："厦门我知道，在全省里面阅读氛围很好的，以前同时跟我一起弄书的那个许志强就在厦大的门口开了一个晓风书屋。"

陈忠坤说："我跟许志强也很熟啊。"

我说："我弄书的时候许志强有来三明找过我，我跟他前后脚差不多时候开的书店，他年纪比我小一点。"

陈忠坤说："他开的是高端书店。"

张彬说："他的那个书店特征就是学术的这种书多。"

我："就是学术性的书多。但是在现在，这种阅读风气也不行了，就是养不住了……"

吕校长说："现在又慢慢……"

陈忠坤说："但是这一点你到了外图书城以后你会被改观，为什么？外图书城它是只有三个人在做那个买单的，你发现怎么可能说排队一直排到门口？"在说过那个盛况后，还介绍说，"我们集团有12个分公司，然后24个中心部门，我们只是其中的公司。"

随后，宋力说："我当时写了一个100万字的回忆录，其中有一部分呢是追忆舅舅陈景润的，但是这个只不到10万字。"

我说："后来你把它拎出来是吗？"

陈忠坤说："他想叫我做他的回忆录。"

宋力说："我想，人生呢，留给后面的可能更多的是这个记载，对吧？我的回忆录名字叫做《履痕》，从我呱呱坠地到主政烟草整个过程。后来他看了以后，说千万不能出。我这里面的人物可能比红楼梦还多。"

大家哄堂大笑。

宋力说："为什么呢？反正我随便写嘛，今天晚上跟谁相会，一起吃饭，喝酒啊，跟谁谁谁聊天啊，反正就是……"

陈忠坤说："他去跟谁谁谁一起吃饭都写进去，写了很多。"

宋力说："他说，你这个不能出，我说我这出了，我觉得自己后代。他说，还是不能出，要不就把陈景润这部分拎出来出最好。他提出来后呢，我想到了，我要起个书名。起什么书名？我就找了几个同志，我说我就写这本书，就这个词，就是梦，一定要有梦，我心中的梦想，因为看了这本书就是铸造梦想，看了这本书，就是向往这种梦想。我那时候在福建烟草的口号叫激情成就梦想，所以就讲梦。后面是同安烟草局的局长，这个很有文才，现在都是他们的好朋友，就写上铸梦，铸造的铸。他说这个铸啊，一旦这个梦形成后，要像钢铁一样坚固。好，我就选择了《铸梦》。"

我说："我有关注过你前后书名的差别，时间点，你这下讲的是自己的过程。"

宋力说："不客气地讲，这本书《铸梦》下去以后，获得中国提了很多铸梦，以前多是逐梦，追逐的逐，或筑梦，建筑的筑，后面就很多提铸梦了，铸造的铸，当然，是不是我这本书的影响来讲，是不是受我题目的影响就不知道了。"

我后面还说："你刚才讲的那个过程，我说我的看法。你那个回忆录啊，好好地经营下，写好了放在那里等待时机。那是一个好东西，他们是小年轻，不那么理解。你在目前应付这种，把你舅舅陈景润那部分拎出来是没错的，现在您就是，一个题目它是可以拆开来做，那就是你的那个回忆录……"

尹红老师说："分阶段。"

我说："也不是，就是比较完整的，就是这种的原始的那种感觉，他不是没价值，他不是不能出的。有可能……"

宋力说："我就做这个上中下三大本。"

我说："没错，就可以这样。"

陈忠坤说："就我们原来公司加了两个字嘛，叫外图凌零。"

宋力说："他们又做得好，最后被外图给收编了。"

陈忠坤说："是重组。"

吕校长说："那你真的是做的好。"

宋力说："好像有很多企业，民营企业哈，它是国有企业去参股……"

吕校长说："对，它做大，这种做大，原来你一块一块的……"

宋力说："他原来是大学毕业后在外图做文字编辑，后面他自己带一些人出来。"

陈忠坤说："没带人，我自己出来。"

宋力说："他出来搞。他最多的时候，他的公司啊十多人都年轻人，但是这些年轻人编《铸梦》这本书的时候，很多人哭了，说想不到有这样的人，中国怎么有这样的人？！怎么废寝忘食呀？！都是90后的嘛。"

大家感叹很多80后和90后都不知道陈景润这种文化现象。

抢救历史的人，有功于文化，有功于这个土地

 

宋力说："宣扬陈景润精神，我们叫布道。实际上这是做好事。我跟你说这本书《铸梦》，这本书应该说它实际里面的所有照片可以说是任何陈景润书籍中最多的。"

我说："是啊，我书评里面就点出来了。"

宋力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在厦门那天，我叫了司机带着忠坤去福州，早晨就飞车奔福州。找谁呢？找我姨姨。因为我想在我姨姨那有大量的资料，因为这时候冬游的房子搬了以后，最后我姨姨是最小的嘛，他所有字都是带走。反正就是，我想肯定就在她那里了。，他们去找了我姨姨以后，这东西都捐掉了。都捐给福州市博物馆了。"

张彬说："不是，是先捐给仓山区。"

陈忠坤说："我们去找苍山区博物馆的时候，找到以后呢，最后呢他们说移交给市博物馆了，就这么一个概念。"

宋力说："然后呢，他们就直奔博物馆。博物馆不认识他，不让他查看拍照。他在博物馆门口打电话给我，宋总怎么办？我在福州这下已经中午吃饭时间了。我说这个事要怎么弄？要找谁呢？我不认识博物馆。我直接打电话给省财政厅一处长，我说你去帮忙协调一下，我估计社会文化处肯定会管到博物馆，就他管经费。那陈主任说，大哥好，我把他打电话。后来他打电话给财政再打电话给财政厅的社文处处长，社文处处长拿着电话又打给省博物馆，再又打到下面去，他们就在门口等。完后呢，里面的馆长出来开门，他那个他也叫陈处长，把他们迎接进去。"

陈忠坤接着说："进去后发现，所有的资料都在一个要找很久才找出来的用到两个小箱子里面。"

我感叹："有时候有些人不是货啊！这宝贝还能被他们能留下来就不错了！"

陈忠坤说："我们去拍完以后就得到重视了。就是，我们如果没做这个书，那些资料都可能到现在都没有看到了。"

 宋力说："他们赶到厦门都很迟了，开了两瓶茅台酒让他们喝，再打印那些资料。"

尹红老师说："就是以后这些外延故事都还可以出好几本书。"

陈忠坤说："这个不能写啦！"

我说："谁说不能写啊？我跟你讲，我听了两起故事，第一起是曾国藩。曾国藩是清朝的高官，他给朝廷有什么奏折啊什么的，他是朝廷一份，家里一份，然后他等到尾巴的时候，等到大概土改的时候，那他都已经是封建地主大官僚了，他家族里的那些把它当做宝贝一样地堆在一个房间里面，土改的农民要把它烧掉，土改干部中有一个有文化的便说不能烧，这个不能烧！清朝汉人高官的最高位啊，都差点可以当皇帝的，不能烧，把它拿给省图书馆。那个省图书馆就比如说弄一个房间去堆那些东西，一直等到一个谁来啊？等到蒋介石政治秘书的一个儿子。那个秘书是湖南人，国共打仗的时候他把儿子寄到湖南，然后快败退的时候想叫人赶快就把我两个儿子弄来，要逃台湾去。结果比如说他来到三明一样，他小鬼跑去宁化玩接不走。这两个孩子，结果就留在大陆，那后来接受教育只能读中专。但他是蒋介石秘书的孩子，他天生的古文功底非常好，尽管读的是中专，读恢复高考的时候考研究生，他就研究曾国藩，那一房间的破烂货在他手上，《曾国藩家书》啊什么种种种种就出来了。这样，他写个中篇时，一个湖南出版社的编辑很厉害，说你离学校写可惜掉，要写一个长篇，就曾国藩的故事，他是古文好，写小说不会写，编辑教他写，写得很实，实打实的样子，但是看也能看，因为没人写吧，他拥有很多资料，然后他写成三大本的《曾国藩》小说，这个小说在1990年代是中央党校人手一册，你想从政就要看《曾国藩》。"

陈忠坤问道："你说这是哪个作家？"

我说："叫唐浩明。"

陈忠坤说："啊？那个作家叫唐浩明！唐浩明啊，我还采访过他。"

我说："他后来写的长篇就这么慢慢影响很大了。"

陈忠坤说："他到现在为止不会打电脑，我采访他的时候要把文字打印出来，然后盯着他，在上面用笔改这样子。"

我说："那第二类就是你们讲的这一例了，你们讲的太重要了。只有这样子的，说老实话，我跟你讲噢，史料、文化其实是要抢救的，老人有寿命，档案也有寿命啊，档案如果是被在啃30年它就没了，所以去抢救的人啊，在这个文革以后能去抢救这些文化，抢救史料，抢救老人的脑袋里面的记忆的人，是有功于文化，有功于这个土地！

聊一会后，尹红老师说："我们两份手稿都宝贝得不得了，要去寄那个档案馆了。"

吕校长说："这次我们假期的时候我们班子就议了，就是说把它寄存到档案馆去。"

我说："这可以寄存的，产权是这个单位的，他们负责保管。他们的保管很专业的，还要求有温度，有湿度。"

吕校长说："天长日久肯定会那个，我们没有专业的去保管，肯定是不行。但是那个留下来是很有意义。这个事，就像你讲这个事，说实话，陈景润留给我们的这是，怎么说呢？"

我接过吕校长的话，说："怎么说，我这么说，就是因为他的精神财富是非常珍贵的，有这么多人为他的这些东西做贡献。再还有就是，冥冥之中。这个老天爷保佑着曾国藩的那些文稿不会失，陈景润的这部分东西尽管面临危险，但也不会失了。"

大家都笑起来了。

宋力和陈忠坤的建议

 

在采访快结束前，陈忠坤说："你给由昆的这本，到时候我们可以帮你寄给她。"

我说："可以。我这部稿子欢迎你提意见。我原来想它是厦大出版社出的，那如果是你们出的，你们帮我提个意见。"

陈忠坤和我讨论了一会，他给出了很专业的建议。

宋力开始收拾东西，并示意陈忠坤要把文联版《陈景润在三明》的复印件带走。

陈忠坤拿着文联版《陈景润在三明》说，"你这给我们两份。"

我说："我带好几份来，就给你两份。"

陈忠坤接着说："刚才是从市场的角度来讲。第二个是从内容的角度来讲，你在写的时候啊……"

宋力问陈忠坤："烟你那还有一包吧？"

陈忠坤说："还有一包。"

宋力说："那还怕没烟抽？"

陈忠坤说："我是怕你没烟抽。"

我说："你烟瘾比较大了，一天两包差不多？"

陈忠坤憨厚地笑笑，又再说："从文字的角度来讲，你这个书稿有很多是你个人的写作方式，就是如果从出版的角度来讲……"

我说："那它就不一样了啊，那个完全不一样，删剪得很厉害！"

陈忠坤说："对。我看过一眼就知道。""

宋力说："老邓啊，我是在想啊，你和忠坤这边，你们可以多一些互动。"

我说："我知道，我知道。"

尹红老师说："我觉得，我听你讲的我都很有兴趣，为什么？我有很多的咨询个案，然后呢，也非常多家长啊很希望我写出来。我现在就是找不到一个这个……"

陈忠坤半开玩笑地接口说："出版商。"

尹红老师说："……路！这个路。"

宋力说："他这个，嗯，邓友华呢，是在三明，我看你的思维的那个，不是我讲啊……"

陈忠坤："我跟他讲要走市政府的路。"

宋力说："他应该说还没走那路。我给你看了一些资料，材料都很好，但你的局限性呢，就是可能会因为在三明的地域，的确是可能相对收缩一些资源。我是这么理解，所以我不客气的讲。但是呢，你非常的执着，嗯，应该说你是很执着的。小陈呢，他平时的一个在厦门，还有一个他外地包括在台湾，还有他是在台湾都有出版发行那个机构都很多很多联系，那这样的话，你们可以互补……"

我说："我知道。"

宋力再说："我讲噢，是互补。不是说谁强谁次，其他不管是吧？包括你这边，你看今后有一些什么，你可以通过他这个渠道来进行扩展，对吧？"

我说："他都等于跟我儿子一辈了。我们做这个题目肯定要下移。"

宋力说："对对。我跟你讲，他跟我女儿一样大，我女儿很聪明的，我女儿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她说：同样是陈忠坤，我们一个年代的，我在固定的国营企业工作，他就闯闯闯起来，能够出了很多书，他一年出几百本书啊！最多是多少？"

陈忠坤说："一年有一百多个品种。"

我说："一年一百多个品种？那有点多。"

宋力说："很不容易啊！而且，他当时最早是民营企业，什么有出版权的吗？"

陈忠坤说："发行权。"

我解释说："有发行权没有出版权，"

陈忠坤说："现在中国就是原有的出版社有多少家就控制住了，不再新增了，这几年就这样，那么呢，基本上是凌零在主打的整个出版界。"

我说："就是以前土话说的买书号的一种新方式。"

陈忠坤说："买书号原来是作者跟出版社买，那现在基本上是作者一般都不跟出版社买，委托这种机构，就是现在出版社的书号都是卖给我们这种单位，然后我们大量的在采购。今年的书号贵太多了！"

我问道："现在一个书号多少钱？"

"现在我们拿下来的从3万到3万多都有，我们拿下来3万。"

我说："原来1万就可以了，现在这个钱比较贬值了。"

在采访结束前，我对陈忠坤说："我原来没想那么多，首先我情况不很熟，我以为他是找出版社的人，那这样讲我情况就明白了。我要先问这一方，就是出书的这一块。这个书，我作为做学问的、做这个题目的人，我是认可的，我也觉得他还是有很大的市场的，而且有后续的市场。后续的市场我很想提升给他做兄弟书，我们一起把这个品牌往下经营。就是我们经营的，然后我们后辈也都还能经营的，就是80后90后也能经营这个品牌，有很持续的可复制的这种力量的。那我就在考虑了，反正在选择当中。所以我今天要问清楚了。

因天色已经开始暗下来了，原来想在校长室拍的合影，就在校门内的通道上以陈景润的浮雕为背景来拍了。

 

二0一八年八月三日至八月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