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春秋末年,黄河之滨的蒹葭泽边长着一丛丛雪白的芦苇,每当月光漫过水面,芦苇荡里便会浮现出若有若无的歌声,像是千万片苇叶在风中私语。采诗官墨离走遍天下,最后一站便是这传说中的“诗魂归处”。</p><p class="ql-block"><br></p> 他背着早已泛黄的诗卷,涉水来到泽边,忽见一位白衣女子立在水中央的小洲上,手中捧着一卷竹简。 墨离揉了揉眼睛,那女子却化作一片芦苇,随波摇曳。 正当他恍惚时,一位拄着藜杖的老者从芦苇深处走来,银发上沾着露珠,腰间挂着半块刻有“周”字的玉珏。 “年轻人,可曾听过《蒹葭》?”老者开口,声音像陈年竹简的摩挲声。 墨离连忙翻开诗卷,只见《秦风·蒹葭》的竹简上,竟隐隐映出白衣女子的倒影。 老者抚须长叹:“三百年前,我曾是幽王宫中的乐官,因不愿附和靡靡之音,遁入这芦苇荡。 那时节,民间有位女子名唤清蘅,常在这里唱‘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她的歌声能让芦苇开出并蒂花,能让河鱼跃出水面听曲。” 墨离屏住呼吸,见老者从怀中掏出半枚玉佩,与自己祖传的那半块严丝合缝——原来,墨离竟是乐官后人。 老者指着芦苇荡说:“清蘅本是采诗官之女,父女俩走遍诸国收集民谣。 幽王烽火戏诸侯那年,清蘅为保护诗卷不被焚毁,抱着竹简跳入黄河。 此后每到月圆,这芦苇荡便会响起她的歌声,而她手中的诗卷,就藏在这泽底的‘诗骨洲’。” 话音未落,月光突然化作银色的阶梯,直通水中央的小洲。墨离望着老者渐渐透明的身影,听见他说:“诗魂不死,唯真心可寻。” 墨离握紧玉佩,毅然踏入河中。水冷如冰,却有万千芦苇为他让路,待他登上小洲,只见清蘅的石像怀抱诗卷,立在莹莹发光的蒹葭丛中。 “原来,伊人是诗魂所化。”墨离轻声道,将自己毕生收集的诗卷放在石像脚下。 刹那间,芦苇荡里的白花尽数化作萤火虫,照亮了石像手中的竹简——那正是失传已久的《诗经》古本,字迹间还凝着水珠,像是清蘅未干的泪痕。 当第一缕朝阳刺破晨雾,墨离发现自己怀抱着两卷竹简,正躺在芦苇丛边,手中的玉佩已化作一块刻满诗纹的玉镇纸。 他翻开新得的古本,赫然看见《葛藤恋歌》《凯风槐影》的故事竟早已记载其中,字迹虽淡,却透着岁月的墨香。 后来,墨离在蒹葭泽边建了一座草堂,将新旧诗卷整理成册,传给四方学子。 每当有人问起《诗经》的奥秘,他便指着芦苇荡说:“每一首诗都是一位‘伊人’,当你在字里行间看见自己的心事,听见千年未散的风声,便是与诗魂相遇之时。” 千年之后,有人在黄河故道的芦苇丛中拾得半块玉镇纸,上面的诗纹竟与《诗经》中的篇目标注分毫不差。 而那片蒹葭泽,虽已化作良田,却仍有老人说,在月白风清的夜晚,还能听见芦苇荡里传来若有若无的歌声,唱着“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那是诗魂在诉说,文明的星火,从未在时光的长河里熄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