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那个快乐的时光

印象派

<p class="ql-block">  童年时光的暑假也就那么几个,大部分都是波澜不惊,如过眼云烟随岁月模糊淡忘了。可也有例外,印象深刻难忘的是小学毕业要升初中的那个暑假 ,虽然也过去好多年了, 但现在回想起来还是记忆犹新令人难忘,犹如岁月的长河里,不经意间泛起的一朵美丽的浪花,也如时间里的一个睡着的精灵,不时醒来打个招呼。</p><p class="ql-block"> 那也是我至今在农村里生活的最长的一段时光,也是人生快乐的一段时光。</p><p class="ql-block"> 那是一年暑假, 在放假之前我们三个表兄弟就约好,放假后一起去远在沂蒙山区农村的二姨家玩一个暑假,那时都是10~12岁,其中舅家的表弟小我一岁,再就是大姨家的表哥大我一岁,就是这么几个懵懂,混沌没开的毛头小子凑在一起。</p><p class="ql-block"> 我家住沧口,大姨家表哥住淄博张店,舅家住市南区泰山路称作“里院”的大杂院。之前跟舅家表弟约好,先去他家玩几天,然后一同乘火车去张店与大姨家的表哥汇合。</p><p class="ql-block"> 终于盼来了放暑假的日子,时值7月骄阳似火,树叶长满每一根枝条,知了肆无忌惮可劲儿地叫着,野草地里白色的小蝴蝶不停的上下翻飞嬉戏寻找着花蕊,蜻蜓抖动翅膀飞来飞去寻找着小虫子。我跟小伙伴们放下书包,脱下臭烘烘露出脚趾的胶鞋打着赤脚,光着膀子房前屋后,荒野里上树爬墙,海里钓鱼捉蟹、撒野,最快乐的是海边钓鱼,洗海澡。没有钱买鱼竿,好像也没有卖的,我家靠学校很近,学校看门大爷有几把竹子做的大扫帚被我们盯上了,我们翻墙进去把扫帚偷走,找个隐蔽的地方拆开,剪去多余的枝节就是几根鱼竿,再到街上的“成文堂”(文具店)花一两分钱买鱼钩和鱼线,然后找一根粗一点的线绳,一头绑一小段树棍,一头串一节竹签就是一个简单好用的鱼获工具。等退潮沙滩上挖些鱼食(海蚯蚓),海边礁石上或沙滩上就可以甩杆子了。那会鱼多不需要技术 ,鱼钩挂个食就上鱼,钓的鱼基本都是逛鱼,这种鱼嘴大,贪吃,容易上钩,有时还能钓到寨花鱼,白鳝鱼等。竹签从鱼鳃穿过嘴,穿满绳子 ,鱼竿挑着扛在肩上便可满载而归了。回家后交给奶奶,奶奶把鱼洗好,用铁丝穿起来晒干后,存放在缸里,到冬季打开缸盖一缸鱼都变成了淡淡的黄色,散发着来自大海的香气,烤着吃或蒸着吃。当然多数都是叔叔们用鱼网网的或钓的,因为我有四个叔叔,其中三叔四叔都是钓鱼高手。 </p><p class="ql-block"> 记忆中儿时的夏天是一年中最快乐的时刻。赤脚,短裤,光膀子,每天头上顶着简易泳裤,也是遮阳帽。简易泳裤就是不必花钱进更衣室,穿着外短裤一条腿先穿上,拉到外短裤内,另一条短裤腿是开放的,泳裤的侧边各有三条带子,从内裤的一侧系上带子,然后再把外短裤脱下来,这个泳裤的好处是不必在众目之下光屁股,就可以完成换泳裤的步骤。孩子们海里游泳钓鱼,上岸后都不冲水,冲一次水要五分钱,五分钱可以买一支奶油冰糕了。再就是没那个讲究,甚至毛巾都不带,上岸后身上带着水珠湿漉漉直接穿上外短裤,再退下泳裤 ,经太阳一晒短裤上都是嘎啦云彩的泛着盐渍。有的家长不许孩子海里游泳尤其家里独子的,孩子下没下海,家长回来看看耳朵后没有盐渍和细盐粒就知道了,一旦发现了挨揍是免不了的。但我们也有对付的办法就是下海上岸后,先到公用水龙头伸着脑袋冲一下,也就对付过去了。那会没有升学压力,没有多如牛毛的辅导班,学习好与不好基本都一样,男孩子可以尽情发挥玩的天性,都是金色的童年。</p><p class="ql-block"> 恋恋不啥告别小伙伴们,怀着对农村天地的向往与好奇。母亲给了几块钱,大约也就3,5块钱吧,背上平常上学背的书包,包里塞上暑假作业,两三件换洗的衣服,先去舅舅家跟表弟汇合玩几天 ,后舅舅给买了去张店的火车票,把我们送上车。火车是燃煤的蒸汽绿皮火车,车座是木头的条椅,而且跑的较慢,路上大小站都要停下上下客,光出青岛市就有四方站、沧口站、娄山站、城阳站,再前面就是蓝村站,总之早上坐上车,中午要在车上吃中午饭。那个年代吃饭要粮票,而且定量,粗粮细粮是按比例供应的,但是唯独火车上吃饭不要粮票,而且吃饭特便宜,好像一两角钱就可以吃饱。列车员推着个长方形的铁皮车子,里面满满的装着一车子吕制饭盒,有素的有荤的,荤的菜里带几片肉贵几分钱,乘务员从餐车开始沿列车过道叫卖,乘客吃完了把饭盒放两排椅中间的小桌子上,乘务员再推着小铁车把空饭盒收走。那时就感觉火车上的饭真的好吃,除了米饭就是馒头都是细粮。到张店的大姨家已经是下午4~5点钟了,好在大姨家离火车站也不远,表哥早早的在车站接我们。那会张店还是个内陆新兴小城市,稀稀疏疏的街道几乎没有楼房,宿舍区也都是平房,出了宿舍区还有依稀可见和零零散散的庄稼地,与村庄。正至盛夏, 街上卖瓜果的多而且好吃,品种也多,西瓜、甜瓜、面瓜,长条的脆瓜等。但是相比青岛海洋性气候,天气闷热感觉就像把人丢进了蒸笼里,酷暑难耐,好在大表哥刚从部队转业到市政府的农林部门工作,因为便于下乡,单位给配了辆吉普车,我们就跟着大表哥都附近村镇去玩了几天,那也是我第一次坐小车,更是第一次坐吉普车。对吉普车的仰慕还是小时候看电影《英雄儿女》志愿军的首长坐吉普车,要过一条河,河水较深,当地老百姓帮着推过河,后吉普车绝尘而去。张店玩了几天大姨父买了去沂源的火车票,那时候张店去沂源没有直达的火车或汽车,只有每天一次的黑皮称作“马笼子”的车,也叫“闷罐子”车。我们须先坐“闷罐子”到博山,然后再坐长途汽车到沂源县一个称作南麻乡的县城,再转车到一个叫饮马庄的镇子,然后再翻越岭山到一个叫张家坡的小山村就是二姨家了。 张店的大姨父是个潍县人,现在叫潍坊市,在一个大药厂做财务工作,是个非常细心平和的人,讲话慢条斯理,细声细语,两眼炯炯有神,两道眉毛又黑又长,给人的感觉就是稳重智慧不拘言笑,大姨夫到张店安家许多年了本土潍县口音一直没有改变。大姨也是潍县人,自打我记事我大姨给我的印象就是白静朴素总是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讲话也是慢声细语,慈祥温和。其实我能够生在青岛,生活在青岛也是跟大姨有关,解放前青岛建立纺织厂,到潍县去招工,大姨跟着招工的队伍来到青岛,因为大姨有文化就被安排了职员的工作,是职员就分配了不错的住房,从此在青岛站住了脚,就把在潍县的外祖母,(当时外祖父已经去世)二姨,舅舅 ,母亲接来青岛安家,从此在青岛扎了跟。但是因为大姨来青岛之前已经跟大姨父定了亲,到了结婚的年龄大姨只能辞了职回潍县完婚,其他的人就都留在了青岛。</p><p class="ql-block"> 因为那每天唯一的“闷罐子”下午才发车,到了博山就是傍晚了 ,而且要在火车站上待到第二天才有到南麻的长途汽车 ,无奈大姨父不放心,就和我们一起送我们到博山买票转车,记得出发时大姨父还带了个席子,开始不知道要干啥,等爬上车才知道“闷罐子”车是没有座的,也没有看风景的窗户,就是个大货箱子。随着汽笛的尖叫火车“咣当”一声狠劲的抖了一下启动了,随后两扇大门“砰”的一声关上了,缓缓驶离了车站,车厢内黑窟窿东只有几个小通气孔投进几束强烈的光。大姨父伸开席子我们或躺或坐,如果想尿尿只能有拉开大门的一条缝,对着一闪而过风景解决。傍晚到了博山,在火车站上候车室伸出的雨棚下伸开席子,我们吃了简单的晚饭,记得那晚我不知为啥下了车就一直拉稀,不停的跑厕所,大姨父就到街上买了个西瓜,说拉稀多吃西瓜就好了,那个年代的西瓜真的好吃,吃了几块又跑了几次厕所果然好了。不过这些年拉稀吃西瓜还管用吗,一直没机会试过。夜里我们三个表兄弟并排躺在席子上,各自枕着自己的书包,大姨夫坐在一角,熙熙攘攘的旅客进进出出,火车轰轰隆隆喘着粗气来了喊一声又远离了,渐渐消失在夜幕里。第二天黎明,太阳冉冉升起,染红了半边天。依然热浪滚滚,火车站更加的忙碌起来,有抗着大包小包进出车站的,有沿街推着瓜车叫卖的,还有马车拉着货物一边走还不停的拉屎的,不远处的马路上运煤的大货车一辆辆弥漫在尘埃里。哪个年代博山还是个煤城,也是个瓷城生产的瓷器比较有名气,整个博山马路上,房顶上,树叶上,空气里都是煤尘和烟雾。大姨父把我们从席子上一个个叫醒,吃了简单的早餐,带我们到长途汽车站买票把我们送上车,后又给南麻的大表姐打了长途电话。南麻是个县城,大表姐在县医院当医生,这个大表姐是我们要去二姨家女姊妹的老大,最初是在村里的赤脚医生,现如今竟然是县医院的医生了。小时候弟弟要人看管,就把这个大表姐请到家里帮忙看孩子,我经常因为不听招呼跟她吵架,把她气的偷偷抹眼泪。记得有一次大表姐背着哭闹的不愿意去幼儿园的弟弟去幼儿园,一边嘴里说着,我们那这么大的孩子都下地干活了,这个去个幼儿园还不愿意去,话音未落,弟弟就在大表姐的肩上啃了一口。好在表姐平时在家里跳水担柴地,练就了肩膀硬抗的住。</p><p class="ql-block"> 表姐接到大姨父的电话,早早去车站接我们,下了车大表姐跑过来迎我们,我们都没认出她,几年不见大表姐早已今非昔比,变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领我们到县医院集体食堂吃了午饭,因为那时吃饭要粮票,一天三顿饭定量,我们几个都正能吃的年龄,狼吞虎咽的风卷残云,后来听说大表姐透支了几天的定量,挨了几天的饿才算补回来。吃过饭大表姐就带我们去马路上拦车,因为那时县城去下面村子里几乎就没有交通车,只有路过公社的客车,而且一天也没有一辆,要先到一个叫张家坡的人民公社,然后再走到二姨家所在的一个叫饮马庄的村子。我们站在马路上来了一辆车大姐就招手,那时的马路路况都不好都是坑洼不宽的小土路,尤其偏远的山区,车也跑不快,都是货车,因为交通不便,路上搭车是主要出行方式,尤其偏远山区人与人之间要亲切好多,不多会就有一辆货车被拦下了,大表姐跟司机交涉叮嘱了一下我们就爬上了货车大箱。我们趴在大货车厢的货物上,车在群山之间没有硬化的土路上爬上转下,颠起来又落回去,汽车尾气的黑烟和尘土一直弥漫在整个汽车大箱上,我们四处张望着一切都感觉新鲜与好奇,沿途的风景如画卷般展开,驶过田间和原野,穿山涧过山梁,走河桥,下午时分终于停车了,司机下车喊我们说到了,你们下车吧,我们麻利的跳下车相互看了看,都成了土猴子,像是刚从泥土堆里钻出来,表哥给司机道了谢,司机看了看我们摇头笑着上车走了。我们站在路边这个群山环绕,树木葱笼完全陌生的地方茫然四顾不知如何是好,正在这时两个跟我们一般大的小姑娘不知啥时已经到了我们跟前,干干净净札两个小辫,跟我们疲沓形成鲜明对比,姑娘们问;你们是青岛来的吧?我们;是啊,姑娘;怎么才到?我们在这等半天了,我们;你们谁啊?你们家怎么都是女的来接我们,大表哥呢?他怎么不来?姑娘:他干活去了,原来是二姨家的两姐妹,姐姐叫雯雯比我大一岁,妹妹叫蓉蓉比我小几个月,看我们的形象忍不住的笑,接过我们手中不多的包,走吧还有好长的路才能到家,原来下车的这个地方就叫张家坡,二姨家住的村子叫饮马庄,还要走两个多小时的山路,我们跟着俩姐妹先是穿过村庄,然后到了一条河边,姐姐说这是沂河,河水还算清澈泛着光缓缓流动,大家洗把脸抖抖身上的土,岸上的两姐妹直接就脱掉鞋子挽起裤腿准备过河,我们问,还要过河啊?没有桥?没有。那条河大约50~60米宽,我和表弟在海边长大不惧水,但是下水过河还是第一次,好在有两个二姨家的姊妹在前做榜样,只见她们一前一后两双鞋挂脖子上,手里拎着我们的包,轻松的一步步往前走,最深处还是没过膝盖,我们都跟着过了河,一看大姨家的表哥还站在对岸犹豫不敢下水,我们在对岸声嘶力竭的鼓励了一阵子也不管用,无奈二姨家的小表姐再次淌过去,拉着他的手才过来,这样的河要过三,四条,有宽有窄,还要翻过几个山梁 ,和大片的玉米和地瓜地,七月份的玉米已经长得近一人高了,有意思的是还要经过几个村子,村子里的老少爷们都用异样的眼光看我们,那个年代交通不方便村子里生人是比较少的,还有那个年代偏远山区村子里的孩子,和城里的孩子因为环境的不同,穿着和外表上还是有点差别的,尤其偏远山区的村子里。印象深刻的是快到二姨家的村子了,村前一条河 ,是一路走来最宽最深的河,二姨夫和大表哥早已在岸边等我们,二姨夫在我的印象里是第一次见 ,中等身材,有点偏瘦,因为患有哮喘病使得身板不是那么挺立,喘气的声音如同家里做饭拉的风箱,挺费气。但是脸颊棱角分明,深陷的眼窝一双有神的眼睛,浑身透着军人的气质,话语干脆利落,雷厉风行。</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二姨夫是个老兵 ,参加过解放战争和抗美援朝,并且参加过朝鲜战场上甘岭的战斗 ,荣获过二等功 ,在朝鲜期间就是侦查排长,他的哮喘病就是在潮湿的坑道里造成的,腿上,胳膊上肚子上都伤疤,因为伤残和身体的原因早早的复原回乡了,复原之前在青岛驻军,跟我二姨结为夫妻,我二姨当时在青岛市蔬菜公司当会计,二姨夫复原就跟着回乡了,当时也真是苦了我二姨,在城里会计当的好好的,一直生活在城市里,年轻时也上过学,读过书的 ,突然就成了偏远山区的农民了 ,还好后来落实政策又给我二姨恢复了工龄,补发了工资,县城里安排了住房。</p><p class="ql-block"> 一同来接我们还有大表哥 ,那时的大表哥也就二十岁左右吧,刚刚结婚不久,在村子里任赤脚医生,也是第一次见面,问候了,就要背我们过河 ,我是不同意的,这主要是前面过了几条河了感觉没什么危险性,再说了从小在海边长大,见了水就想下,特别对男孩子来说淌水过河也是好玩的事情,最后还是姨家的表哥被背了过去,过了河穿过一片树林,过一片菜地就是二姨家饮马庄了。整个村子大约有几十户人家,背山面水顺山势建在山坡上,看上去,郁郁丛丛,村舍掩映。有石块铺成的小路进入村子,村舍大都用石块垒成,有的用鹅卵石磊成的院子,有的用篱笆条搭成,村舍前树下拴着毛驴,山羊,鸡鸭悠闲地觅食,沿石级小路继续到村中间,有一块较大的平地,也都是用石块铺成,坐北朝南有几间平房,二姨夫说那是村委,哪里有他的一间办公室。靠东的一户农舍院墙下是一盘较大的碾子,有一村妇推着碾子转圈,一手拿 扫帚在不断的集中翻着碾子台上的玉米粒,碾子一侧几米处是一口辘轳水井,水井由石块垒成六角形,有半米高,在村委前有几个男女人在说着什么,看到二姨父带着我们热情的打着招呼,一边交头接耳,这块空地有几个路口,我们顺着往上方向的路口走了大约走了五六十米,就看见二姨快步向我们走来,后面跟着一年轻妇女,后来知道是大表嫂,二姨一面拉着我们的手,把我们揽在身前一边看看这个,看看那个眼睛里含着泪水,激动的喃喃自语不知说了些什么,身后的年轻女人麻利的接去我们身上背的和手里拎着包,我们心思全部都在新环境带给我们的好奇,也不理解二姨为啥要流泪,走了大约几十米,到家了,小路的边上是一个木制简单搭建的门楼,没有门,连接门楼是大小鹅卵石简单搭建的院墙,高度只有一米左右,进了院里是一个大院子,坐北朝南是 七,八间草顶平房 ,院子里几棵遮天蔽日梧桐树,树下有小方桌和木凳,二姨张罗我们洗脸洗手,领我们到最东面房檐下再下几个台阶是一个小院子里的水井边,那里已摆好了几个洗脸盆,刚刚打上来的井水,洗一把凉凉的,索性脱了上衣洗吧,刚要洗,不知谁说下面是河咱们下河里洗吧,透过稀疏的藤蔓下面果然是条几十米宽柳岸依依,草荡清流的小河,二姨赶紧过来阻止我们,先洗洗吃点东西再玩,我们只好作罢,回到院子里,大家已围成了一圈等着我们,简易小木头桌子几碗白开水,我们表兄弟每人俩个熟鸡蛋垫吧垫吧肚子。几步远的地方还有一条大黑狗温顺的趴在旁边,一只老母鸡带着一群它的孩子叽叽咕咕不停的朝我们张望,那样子就是警告我们离它的孩子们远一点,我们最感兴趣的还是那条大黑狗,它也当我们是家人,接受我们围观它,摸它,它懒洋洋的就不想搭理我们,继续闭上眼睛睡觉。我们坐定,也不会客气,一口一个一边把鸡蛋吃光。二姨夫开口第一个发言,他用军人做派,像对战士们一样对我们致简单的欢迎词 :欢迎你们的到来,希望在我们家度过一个快乐的暑假,我们这里是农村不比城市,条件肯定艰苦 ,但有树林、河流和大山…”话没讲完引来大家一片笑声,我们注意到二姨夫穿了一身崭新的军装,军装下面还穿了乳白色的衬衣,连风纪扣都扣的紧紧的,7月份正值盛夏,但是话没讲完就满头大汗淋漓了,二姨关心的上前脱下二姨父的军装,一边念叨着,说不让你穿,非要穿,热了是吧,一边仔细规整的叠好,儿女们说,俺爸是把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我那时也是个12岁的孩子,但我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一个军人非同一般人的气质,尤其战争年代过来的军人,其实我二姨父是一个即严肃又非常幽默随和的人,这从我们在他家一起生活了两个月深刻体会到的。 欢迎仪式过后二姨父带我们参观住房,先从东边第一间开始,是二姨父二姨住的房间,最显眼的是一个长桌的上方,几个精心制作的相框,相框里规规整整的嵌着几十张照片,都是黑白片,有的都发了黄,都是二姨父在部队时的合影,其中大部分是抗美援朝时期,没有帽徽领章的,也有二姨父自己着军装的照片,年轻时的二姨父英俊挺拔,飒爽英姿 ,二姨父站在镜框照片下给我们做了详尽的介绍,那是解放战争的,抗美援朝的,解放后的。看得出二姨父对自己光荣历史和经历很是荣誉感和自豪。依次第二间是厨房,被烟熏的黒乎乎的,因那时做饭都是自己盘一个锅台,下面烧草,那个烟一半顺烟烟囱冒出去,一半留在在屋里,第三间是姑娘们的房间,再就是我们三个远道而来的房间 ,里面两张床,其中一张单人,一张双人,因三人我最胖,个子稍高,我就睡单人床了,再一间就是杂货间放了些粮食,农具啥的,最西边是大表哥的三间新房。整个房前一个大院子,院子前是是一块庄稼地,种的地瓜 ,地瓜地前还有三间不算大的房子,房前是一个猪圈,三间房里,其中两间一间一口棺材,坐北朝南,乌黑铮亮阴森森的,其实这几间房二姨夫没想带我们看,只是这里有个猪圈听到猪“哼哧,哼哧”叫声,过来看猪顺便发现了屋子里的棺材,我们都吓的够呛,问随我们一起来的俩姑娘,她们只是抿嘴笑也不回答,回屋里问二姨夫为啥棺材放这里,里面有死人吗?二姨夫坏笑着,有啊,我们都吓了个半死,棺材不是埋坟里吗?二姨夫收住笑,原来这里有给上了岁数老年人做棺材的习惯,到了一定岁数,人没死先把棺材做好,因为二姨父还有二老健在,而且岁数也挺大的了所以是给他们准备的,话是这么说我们还是疑惑不解,两口黑森森的棺材白天黑夜的杵在那里,让人浮想联翩,尤其到了晚上哪几间房子总感觉有鬼走出来。其实这些我们那个年龄的孩子来说都不关心,我们只关心院子东边那条流着清水的河,自从到家,发现那条河开始,就不停眺望 ,恨不得跳下扑腾一下子,童年时期因为生长在海边,到了夏天水是最快乐的源泉。终于二姨父带我们先穿过自家的一块菜地,打开用树枝搭的简易门,下几级台阶就是那条河了,小河清澈见底最深的的地方刚过膝盖,哗哗啦啦不停的唱着欢快的歌,有的地方露出了淤沙,大约五六十米宽,沿河两岸有菜地与垂柳和一些不知名的树,河里许多不知名的小鱼使劲的扭动着身子甩着尾巴逆着水试图不随波逐流,我们的脚丫子一踏到它们跟前它们就四散逃跑了,然后换一地方重新聚集。菜地的边上临河有一小院落,二姨夫告诉我们是鸭舍,鸭子们都“白毛浮绿水,红掌拨清波”去了,角落里散落着几枚绿油油的鸭蛋。顺河再走几步有木栅栏围着的是个羊圈,三只棕色的羊见有人来争先恐后伸着脖子“咪咪”的要吃的。自我们进门我们最感兴趣的是院子里的大黑狗,它知道我们都是家人,从没对我们凶过,我们亲近它的方式就是给它东西吃,所以很快我们去那它都跟我们到那,二姨夫告诉我们它的名字叫“大黑”是县城的老战友亲自送过来的,是条好狗,是个啥种也记不得了,总之就是强壮腿长,个头大,两耳总是竖着,全身黑棕色。</p><p class="ql-block"> 我们脱的精光洗了个澡,就有小表姐喊我们吃饭了,穿好衣服跟着二姨父回到院子里,饭已经摆着桌子上了 ,我们落座二姨一边擦着汗从厨房里出来,嘴里说着什么,这时我才仔细看了一会二姨,腰板结实,红通通的脸上,有明显的皱纹,看上去有些沧桑,讲话慢声细语,像轻柔的风 ,慈祥的面容带有一个母亲天生的温柔,与贤惠,仍然显露出文化女性的特质。其实二姨在来农村前也是白白静静的文化的女性。二姨夫说家里的牲畜和地里的庄稼基本都是二姨打理,平时还要负责村子里和邻村的接生婆的工作。二姨夫是村长平时有村子里的工作,闲暇时才能干些家里的活。现在第一顿饭是饺子,只是每人只一碗,不够再吃煎饼卷豆角,其实在当时能吃上一碗饺子就是二姨家拿的出手最好的饭了,其实在青岛在城市里,能吃上饺子也是最好的饭了,只是吃饺子可以吃饱。一碗饺子自然不够,开始饺子吃完了不知怎么办,习惯的要等下一碗,虽然二姨提前就说了饺子不够吃就吃煎饼卷豆角,在这会两个女姐妹开始把自己碗里的饺子往我碗里夹,一起来的表哥也吃完了饺子,开始拿煎饼卷豆角,这时我也明白了赶紧把碗里的饺子还回两姐妹,其实豆角卷煎饼我也是第一次吃,就是饺子够了也想尝一下。</p><p class="ql-block"> 入夜星光满天,微风习习,院子里树影婆娑。山村的夏夜太阳落下就感觉凉快,河边蛙声如歌如潮,你方唱罢我登场,院子前的庄稼地里,房前屋后各种虫子的鸣叫七嘴八舌的不绝于耳。由于我们一天的旅途劳顿,早就哈欠连天早早上床睡觉了。</p><p class="ql-block"> 清晨,院子里的大公鸡一曲一曲的高歌终于把我们唤醒了,打开厚重的木门,一束晨光直射进屋 ,刺耀了我们的眼 ,二姨父坐在对面树下一脸笑容的问我们,睡得好吗,让蚊子咬着了吗?然后一声令下,集合!洗脸刷牙去,二姨夫最前表哥在后,我第三,表弟最后排成一小队,出院子下小坡过菜地直接下河。弯曲的小河刚刚出自大山深处,带着一身凉气泛着晨雾,缓缓流过,顺河看下去沿河两岸的村舍,时隐时现,若有若无,炊烟袅袅。站在清凉的河里舀一缸清澈的河水,刷牙洗脸是自小到大没体验过的,两手舀水不会舀上小鱼儿吧,刚刚这样想着就中了水弹,我们河三个你来我往打着水仗,一会就全身湿透了,正玩的欢,那边二姨就带着两个姐妹割羊草回来了,我们赶紧过去拿草喂羊,三只羊伸出脑袋,长长的嘴巴舌头一卷一束草就到了嘴里,嘎吱嘎吱咀嚼,尖嘴下的胡子跟着一起晃动动。二姨放下背上的草洗把脸,嘱咐我们,不要跑远了一会吃早饭了。</p><p class="ql-block"> 俩姐妹,姐姐眉目清秀,灵巧利落,脸白白的扎俩小辫,小嘴唇,伶牙俐齿。妹妹圆鼓鼓的脸透着红晕,两只小辫在脑袋后边甩来甩去,长得比姐姐还高,更壮实,憨厚老实,一讲话先脸红。喂好了羊,妹妹扛着草带着表弟又去喂猪去了,姐姐带着我和表哥又到旁边的菜园摘豆角,我说“怎么又摘豆角不是昨晚刚吃了豆角吗”?姐姐:是的天天摘豆角,顿顿煎饼吃豆角。这时我们了解到姐妹俩每天负责割羊草猪草,以及羊圈,猪圈,鸭圈里的粪集中起来呕肥,二姨,隔一天去村里的碾子磨一次地瓜干面和玉米面,不定时二姨还要去接生,有时一去就半天,有时夜里也去,不过二姨去接生我们就可以改善生活了,一般都会带回来点心,或,猪肉、羊肉之类好吃的,回到家二姨夫已经回来了,也摘了些豆角、茄子等蔬菜,二姨已经已经做好了早餐,煎饼、炒豆角,玉米面粥,小咸菜是自己腌的酸豆角,吃过早饭,俩姐妹开始穿针引线纳鞋底,二姨夫去后边的院子送早饭看望二老,二姨在院子前的地瓜地除杂草,西房大嫂子在做饭也是摊煎饼,旁边放着还没下锅的豆角菜,大表哥一早出诊没回。此时已烈日炎炎,二姐妹放下手里的活计,要带我们爬背后的山,听说爬山我们兴奋异常,欢欣鼓舞。二姐妹带上镰刀,荆条编的那种胳膊夸的篓子,顺便带些羊吃的草。我们说带上大黑狗吧,可院子找了半天没找到到,姐妹说不用管它,一会它就来了,我们顺村子里弯曲的小路,走过稀疏的村舍,姐妹俩与遇上的每个人打着招呼 。喊着大黑,我们也喊着,大黑!一会果然大黑从菜地里钻出来了,两耳竖着 ,粘了些花花草草,尾巴朝上卷着摇来摇去,四个爪子肉乎乎的,很有个狗样,好像知道我们要爬山,一马当先在我们前面的小路上屁颠屁颠的的跑着,不时回头看一眼我们,像是给我们带路。自从我们进门这狗儿就对我们特别亲近,无论走到哪里玩到那,它都跑前跑后的跟着我们,尤其走在路上看到附近有狗狗出现,我们就怂恿着大黑冲上去咬对方,与对方打架,大黑发现了对方,先是两只耳朵朝向对方,两眼死死顶着,嘴里低沉呜噜着发出威胁 ,然后慢跑几步再猛地跃起冲向对方,我们愿意看大黑奔跑,矫健跳跃的姿态,越上田垄跳过沟壑,但是它冲过去一般不咬,就是利用冲劲把对方撞倒,对方惨叫着夹着尾巴逃跑了,它也就不追了。但是有时候冲过去它也不撞翻对方,而是跟在对方屁股上闻个不停,有时候舔舔对方的屁股,再舔舔对方的嘴巴,直到对方夹起尾巴烦它了,它才垂头丧气怏怏的追上我们。</p> <p class="ql-block">有一次我们去附近的村子赶大集,要过一条河,因为是刚下过雨,河水有些湍急,我们都一步步的过了河,可大黑狗在对岸绕来绕去就是不敢下河,二姐妹说不要管它,一会它就过来了,实在过不来就回家了,我说那怎么行,无奈我又度过河把大黑抱起来过河,因为大黑是条成熟的狗了,也有三四十斤重了,对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抱在它过河也有些吃力,过河的村民要我放河里吧,它自己就过去了,我看了看大黑,老老实实的在我怀里,也没有想下去的意思,我也是怕它被水冲走了,咬咬牙坚持一会还是把它抱过河。其实我们到了集上也没有啥好买的,就是凑个热闹,转了一圈还是去唯一的一家商店,那会叫合作社,用妈妈临走时给的几块钱,买了糖果表兄妹们,分了几块解馋。</p><p class="ql-block"> 我们跟着大黑顺小路走过了最后一家农户,出村子上山梁,开始爬山了,先进入一片浓郁的树林,这里知了聒噪的震耳欲聋,满世界似乎都是它们的声音,每一只都在声嘶力竭的使劲的喊,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它们的存在。鸟儿们此时要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早被这强大的阵势淹没了,走到任意一颗小树旁摇一下都会有几只知了惊叫一声拍打着翅膀四散逃跑。这场景使我想起那年夏天,也是暑假,跟着爷爷回老家潍县看望他的父母,也是我的宗祖父母,我叫老爷爷、老奶奶。那时潍坊市还是潍县,潍县还有城墙围着,有城门和城楼。二老因岁数大了,需要子女分开赡养,老爷爷住在南门里宋家门楼五爷爷家 ,老奶奶住城外东公地的的厂区宿舍十一老姑家,家里有一半大小子跟我一般大,但是论辈分我要叫他表舅。我跟着爷爷住在老奶奶那里的时间多一些,家里有几只大白鹅 ,每天要赶着它们去厂区宿舍外的荒郊野岭吃草,河里捉鱼 追蟹。顺便我们扛着竹竿一头黏上面筋粘知了,我们也去林地里掏知了猴,回家交给老奶奶。老奶奶用盐盐一下,用油炸了分给我们吃,知了猴几个,知了几个,都是平均分配,因为知了猴要比知了肉多好吃。姐妹一边爬山一边采挖着可喂羊喂猪的草,还给我们介绍了那一种可给羊吃,那种可给猪吃,给我们介绍一种小叶子的草,挖多了有人专门收购送到香水制造厂造香水。我们不关心这些,只想爬上山顶,可是到了山顶还有无数个山顶,群山连绵不绝,两姐妹也不挖草了,在后面追着我们要我们慢慢的爬,小心点,从小到大我们没有在大山里这么尽情的撒欢儿,一切都感觉新鲜好奇,过山谷,爬山梁爬上不同的山头,大黑狗也累的伸着舌头喘粗气。我们终于爬上一个山顶。极目远眺沂河像条白色的带子,闪耀着光芒,在群山脚下,绕来绕去绕过一个个村庄绕过二姨家住的饮马庄,消失在群山之间。小姐姐告诉我们群山中一块块绿色就是一个村庄,我们住的饮马庄就在山中绿色的板块沂河边上。我们在山顶待了很久很久,直到姐妹催我们下山。下山途中两姐妹的篮子也满了猪羊草,我们南腔北调五音不全地唱起了欢快的,时下流行的革命歌曲。下山途中不远处绿树掩映中,几间摇摇欲坠的房子,姐姐说是一间破庙,我们好奇就要过去看看。几间残垣断壁围着的庙,凄凉破败,门楼依然屹立着,只是两扇门破烂不堪,慌败的院落里几乎都要被野草淹没,正殿和偏殿还有几尊缺胳膊少腿死眉瞪眼,怒目圆睁的泥胎神,仿佛在诉说着眼前的怨恨,愤怒与不甘,我们也想过去推到一尊看他轰然倒塌的样子,看他还瞪眼不,被小姐姐制止,拉我们离开,说大神动不得,我说这是四旧,是封建迷信,在我们那早就破除了。小姐姐说我们这跟你们那不一样,你们是大城市。我们穷乡僻壤的还要敬着。</p><p class="ql-block"> 爬山是我们的日常因为两姐妹每天要上山挖羊草猪草,我们也是这个山头那个山顶的转,回家的路也熟了,有时两姐妹挖满了挎篓就回家了。有一天我们玩的野,走得远,都饿了,刚好路边有一块花生地,看看四周无人我们就开始一边拔一边吃,虽然还不到收获的时候也是有成熟的果子了,刚扒出来的花生鲜嫩,甜甜的,不觉大家都吃了一肚子,突然不知从什么地方就出来一个人,老远就喊我们,一定花生的主人来了,自知做贼心虚拔腿就跑,表哥说不能往家跑,怕花生的主人跟到家去,我们跑过一个山坡,一个山坡,不知是谁说了,别跑了 那人没跟上来,我们还是不放心,在山里绕了一大圈才回家,回到家若无其事一个个故作镇静,可心里还在砰砰乱跳。二姨嫌我们为啥这么晚才回家,怕我们出什么事,并且打发姐妹去山上找我们去了,让我们先吃饭,我们在院子里的小桌子边坐好,二姨刚端上饭,第一口饭还没到嘴里 ,就见从河边穿过菜园子,一黑红脸堂的男人戴一破旧的草帽,身穿破旧粗布对襟挂,来到房前的院子,粗糙的手里用麻绳提溜着一块新鲜的猪肉,我们正纳闷,是谁家杀猪了,给我们送肉来了?只见那人满脸惭愧陪着笑脸,对正卷着纸烟的二姨夫说,对不起了主任,刚才吓着孩子们了,并把手里的猪肉递给二姨夫,二姨夫一头雾水纳闷,黑红脸的男人说了刚才的事,开始我们以为是找上门算账来的,撒腿跑屋里躲了起来,知道闯了大祸,大气不敢喘。透过门缝,看到农民一脸的惭愧,还用麻绳提溜着猪肉,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一时转不过弯来,二姨夫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也直向人家赔礼道歉,把我们喊出来向农民赔礼道歉,我们低头耷脑不敢正视,农民过来用粗糙有力带着泥土的手一一握住我们的手,嘴里说着,没事了,没事了。送走了农民,二姨夫手里的肉终究没有还给农民。说你们这些小捣蛋以后不许偷拔别人家的东西,你们想吃咱们家都有,我说,我们跑了,并且在山上转了好几圈,他怎么就找上门了,二姨夫说全村就这么几十户人家,谁不知道我们家来了几个捣蛋鬼。二姨也很很的批评了我们,二姨说山里人老实纯朴,一般不会偷别人的东西,我们承认错误,并保证不会再拿别人的东西。二姐妹回来了,先是埋怨我们乱跑,害的姐妹连中午饭也没吃,又去山上转了一圈,后又替我们抱不平,吃几个花生至于吗,还找上门了。晚饭二姨用花生主人送的的肉包了饺子,虽然每人只有一碗,相对每天三顿都吃煎饼卷豆角,我们已经很满足了,私下里我们偷着乐调侃偷花生偷出功劳了。</p><p class="ql-block"> 夜晚,天空上无数星星散落其上眨巴着眼,村庄里炊烟早已散尽 ,偶尔传来几声狗吠 ,家里的大黑狗又没了踪影,一定又不知跑哪去闻狗屁股去了。二姨灯下剥着玉米粒准备第二天早上去村中碾子上磨玉米面。二姨夫去村委会带领乡亲们学习啥文件,二姐妹在院子里灯光下,飞针引线在鞋垫子上秀着漂亮的花。我们早早睡下,鼾声四起。临近午夜先是我的肚子咕咕噜噜隐隐的痛,而后开始像风卷起来的浪,一波一波的痛,接着如翻江倒海,鼓涨如气球,双手抱着肚子,额头上豆大的汗珠不住的滚落,疼痛难忍,不一会表哥表弟都是一个症状,个自捂着肚子哄吆咳吆的哀声四起,动静惊醒了二姨夫一家,大家都来出主意,当赤脚医生的表哥要给我们吃药,二姨要给我们揉肚子,还是二姨父有经验说自己用手指头抠嗓子眼,吐出来就好了,这招果然管用,每人守着个盆子吃进去的吐出来,呕吐声音此起彼伏,一场折腾过后,肚子胀痛是缓解了,大家都散了,各自睡觉了。紧接我们肚子里剩下的开始下走拉稀了,不等蹲下想开大的水龙头,一泻千里。开始我们都到院子前地瓜地里你一趟我一趟,你方拉罢我登场。可是表弟去了几次后,又要拉了,说啥也不去了,非说地瓜地里有虫子咬他,要到厕所去拉,但是厕所在猪圈旁边,也就是放两口棺材的屋子傍边,要经过几十米的地瓜地,黑灯瞎火的自己又不敢去,非要我陪着去,开始我想大黑狗跟我们一起去壮壮胆,可找了半天也不知跑哪去了,无奈我们战战兢兢,哆哆嗦嗦地一深一浅往棺材房旁边的厕所走去。到了厕所越急越找不到厕所的门栓,终于摸到了门栓,拉门声发出巨大的摩擦声,划破了寂静夜空。一扇破门几块木板凑合的,四处撒风平时也没有这么大的动静啊。表弟在厕所里雷雨交加的泄,我站在外边等他催他快解决,一边不由自主鬼使神差地,往存棺材的黑灯瞎火屋子那边看,总感觉那个门慢慢开了,没有声音,像是有个黑影飘飘的走了出来,我大惊,大叫鬼来了!撒腿就往回跑,表弟蹲在茅坑上,还没拉完屎裤子没来没拉完屎裤子没来得及提上就跑,本来通往厕所的路在地瓜地里,白天勉强可以看到路,夜晚可就模糊了,惊慌失措,屁滚尿流的没跑几步,我先是被地瓜藤给绊倒了,嘴刚好磕在地瓜岭上,还好没啃到土,啃了一嘴地瓜叶子,没等我爬起来,后边表弟扑通一声也趴到了地瓜地里,谁也顾不上谁了,我先爬起来串回到屋子里,表哥还在守着个脸盆呕吐,我一边喊着,快关门鬼来了,门没有来的及关,表弟就提着裤子一身臭气的回来了,裤子上全是屎和土的混合物,刚刚关上门,门就咯吱一声又开了,我们大惊,魂都要掉了,就要喊救命,原来是二姨又被人请去接生,看到这边还亮着灯在闹腾过来看看,推门进来正看见表弟屎尿的不知如何是好,就要打水帮着洗,表哥赶紧说不必了,我们带他到河里洗把,无奈表弟说啥也不出门了,非说门外有鬼,表哥出门打了水帮忙洗了,表弟就在哪个盆上又吐又拉,我们跑了几次地瓜直到下半夜上吐下泻肚子里的东西干净了才算完。</p><p class="ql-block"> 早上二姨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包点心是桃酥,虽然不如青岛商店里卖的好吃,黑黑的,没有油性,干巴巴的,没有好牙口是咬不动的,但是在偏远山区这也是拿的出手礼物了,我们盯着哪个四方小包,经昨晚的折腾肚子早已空了,就等二姨拆开给我们吃,以往都是都是这样,二姨接生回来,如果是点心都拆开分给我们吃,可刚要拆被二姨夫制止了,二姨夫说,现在不能吃饭,现在吃了东西还要拉,必须饿一两顿饭才行,现在只能喝水,二姨夫是在部队呆过的,战争年代的土办法是一定有效的,饿了两顿饭后,果然好了。有道是“偷鸡不成,蚀把米”这件事我记一辈子。</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二姨惩罚我们,在家干一天活,那都不准去。先把院前地瓜地里的野草拔了,顺便把乱扎根的藤蔓拔出来,放一个方向以防分支多了影响主根生地瓜,我们倒好,三下五除二一会就拔好了,等二姨回来检查,了不得了,有一大部分跟本没拔出来的婉子而且折断了,二姨上火了,严重的批评了我们,不是二姨夫打圆场,就要揍我们了,原来这地瓜藤婉子隔一段时间就要拔一下的,但是是不能折断的,否则会影响地瓜的生长。下午我们主动去打扫猪圈,羊圈,鸭圈扫出来的粪便掺和着泥土用小推车推动化粪池里,在两姐妹的带领下我们忙的不亦乐乎。最后换上泳裤在河里痛痛快快扑通一阵子,其实我们每天要下几次河。</p><p class="ql-block"> 我们还有很多乐趣,比如给刚结婚不久的嫂子脸上抹锅底灰,下午趁嫂子睡午觉了,我们三个手上粘满锅底灰,然后悄悄的溜进嫂子的房间,轮番往她脸上抹,抹了就跑,顺便再把放在床下的鞋子拿走,嫂子像鬼一样赤脚满村追我们,其实这嫂子也只有18岁,印象中长的挺好看,黑红偏瘦的脸堂,柳叶眉,明亮的细眼里满含温柔与野性,中等偏上的身材凹凸有致,正情窦初开,浑身透着青春的活力,在偏远的山区的农村有鹤立鸡群的感觉,至今她甜甜的,弯弯密密的眼睛,笑就带俩酒窝调皮的神态,在我的记忆中清晰可见,仿佛就在昨天。比起表哥,表嫂高出半个头,表哥是村里的赤脚医生,每天出诊,地里的活计和家禽的饲养基本都是嫂子的事。</p> <p class="ql-block">在二姨家不觉有一个多月了,记得那天夜里刚刚下过雨,河水也涨了。早上天气闷热潮湿,吃过早饭二姨夫突然说今天要杀一只羊犒劳我们 ,说假期就要结束了,来了这么多天了,连我们沂蒙山的羊都没有吃到不好意思,开始两姐妹坚决反对,说羊还没长大,现在杀了太可惜,还有春节还要执着它们卖了钱买新衣服,后来说是为了给我们吃也就不反对了。吃过早饭一会,果然两个屠夫带着刀子,绳子,背一桌子来了,我们只想看热闹,两姐妹躲得远远的,不愿看到每天经她们喂养的羊被杀掉,屠夫让大姨夫准备一盆子,放些盐在里头接羊血,我们好奇问二姨父为啥接羊血还要放盐,二姨父诡异地笑着说,先用盐把羊打昏再动手 ,我们说多放几把我们也一起打吧,屠夫赶紧拦着着,一小把就够了。这边让二姨准备好大锅柴火烧开水,一切准备就绪,二姨父一声令下我们轰轰烈烈,气昂昂地向杀向羊圈,二姨父端着放了些盐的盆子在前,俩屠夫紧随其后,一人背着桌子,一人斜挎布兜子,里面了各式刀子等屠宰工具一应俱全,我们鱼贯紧随其后,向羊圈开拔,准备大开杀戒 ,到了羊圈,屠夫们找一平坦宽阔的地方,四平八稳的放好桌子,桌面油光发亮,密密匝匝布满横横竖竖的刀印充满杀气。其中一人摊开一方布锦,明晃晃的几把刀依次排开,他拿起一把刀和一个锥子样磨刀铁棍子,上下来回的磨了几下子,然后又顺序的放回去,那熟练度如同久经沙场的将士。二姨夫给他们指了指,就拿那只耳朵上有个小豁口,平时最不听话乱跑乱跳的那只开刀。然后两人挽起裤腿,袖口跳进羊圈,其中一人拿了一条绳子,就要动手,开始那三只羊不知他们要干嘛,站那拿眼睛瞪着他们。其中没拿绳子的人,看准了站在中间的那只耳朵有豁口的倒霉蛋,一个老虎扑食就扑了过去,说是迟那时快那羊在人就要摸到它之前,一个飞步串了出去,随后三只羊在羊圈里东躲西藏的乱窜,两人扑了几次都落了空,这档口也看不清是那只羊了,就朝其中一人的屁股就顶了一头,那人趔趄了一下扑倒在地,只见那被抓的耳朵有豁口的羊,一个箭步跳上他的身子跨过栅栏飞了出去,先顺河边跳跃了几步,然后跳到河里,崩崩跳跃的过了河,二姨夫端着接羊血的盆子傻了眼,回过神来开始埋怨两屠夫连个羊都抓不住,俩屠夫爬出羊圈追了上去,我们三个也跟着追了上去,过了河,追了几步眼看那羊就消失在草丛和灌木中。我们分头行动找羊,两姐妹在家,听下面羊圈那边没动静,下来看个竞就,听说羊跑了,急了,也参加了找羊行动。羊毕竟是羊,脑门子小嘴巴长,大祸临头还架不住食物的诱惑,最终我们在地瓜地里找到了它,它正在大快朵颐的吃地瓜叶子,满嘴淤塞的我们围了上去,屠夫这时多了心眼,拿绳子打了个活口,我们逐渐缩小包围圈,羊抬起头看着我们,嘴下面的胡子随风微微飘动,两个犄角高高扬起,像个就义的勇士,丝毫不慌或像是告诉我们要杀要剐看着办吧,我也吃饱了,吃了平常吃不上的地瓜叶子。屠夫拿绳子打个死结慢慢的靠近,套在它头上,羊没有任何反抗,顺从的跟着屠夫走出了地瓜地,走上了不归路,这时大黑狗从路边草丛里串了出来,一早上也没看到它,看到屠夫拴着羊朝着屠夫叫了几声跟着屠夫回到了羊圈,我们一起来到刚才摆好的桌子旁,另一个屠夫拿出一根有半米长,一头有个疤柳的树棒,趁刚刚站稳的羊, 当头间就是一棒子,羊立马倒地,四抽搐了几下,鼻孔里冒出一股气,嘴随着张了几下 ,屠夫上前,喊姨父把接血用的盆子准备好了,然后在脖子上捅了一刀,血喷涌而出,冒着热气。中午二姨夫在院子里支起的大锅,煮了一大锅羊肉,大家都在大快朵颐,可是我一口没吃,因为那个羊肉膻味太重,甚至全家的筷子碗几天过去都是膻味。现在我非常爱吃羊肉,是因为现在的羊没有膻味了。</p><p class="ql-block"> 吃过了羊肉我们的暑假也快结束了,在回家的前一天晚饭,二姨包了饺子,这次让我们吃够,不用吃煎饼卷豆角了。两姐妹拿出她们平常一针一线自己绣的各种美丽图案的鞋垫送给我们。记得鞋垫我保存了许多年都没舍得垫。</p><p class="ql-block"> 我们分别的那天夜里又下了雨,早上天放晴了,路边的树上噼里啪啦滴着水珠,路边沟壑的水哗哗流淌。四周群山烟雨朦胧,空气闷热潮湿,二姨夫、二姨,表哥,表嫂送我们到村头河边,大黑狗伸着长长的舌头眼神犹豫的跟着我们,仿佛感受到了分别的时刻,二姨一路摸着眼泪,一边不住的嘱咐着我们。我们三个都是满含分别情绪,焉头焉脑顺村里的石阶不觉到了村委的空地,说巧不巧刚好碰到我们偷吃花生的地的主人,我们都不好意思想躲过去,可人家却迎过来,要走了,二姨赶紧过去对他说些客气话,他竟然说你们稍等一下我回家包些花生给孩子们带上,二姨夫也过去给人家表示感谢,表示不必了,孩子们都带着了。其实听二姨说当地人种点花生非常不容易,由于是山地,分到自己家的有限的一点可耕地,要种出一年的口粮,种点花生要供一年的食用油,还要留存第二年的种子。</p><p class="ql-block"> 由于刚刚下过雨,河水有些微涨,流速比平时快了些,每走一步都激起一些水花,我们一步步摸索着走着,一边回头向岸上的亲人们告别,二姨夫依旧穿着洗的发白旧军装。二姨抹着眼泪,恋恋不舍向我们挥手告别 。他们的背后青山依旧,刚刚又被云遮住。绿色的庄稼玉米比以前更高了。俩姐妹送我们到车站。近两个月一起生活建立了深深的亲情,他们的样子以及村里村外的沟沟壑壑至今清晰的留在我的记忆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