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阿古都督

杜玉祥

寻找阿古都督

愁云惨雾深陷中水，

黑云压城黑得并非彻底，

卑微茅草插上房顶，

旷野的灯盏抵达神灵。

草盛夜雨也会出其不意，

天幕、大地、竹杖芒鞋绿蓑衣。

莹火虫还没有钻出大地的罅隙，

英达向东，满堂向西。

老“告子”来了一直是，

徘徊在儿童世界的谎言。

皇帝穿上新衣，

将世界丢在一边，

直相不值一提。

永陵喜塔腊氏族谱，

五世祖阿古都督，

在明清历史低垂的天幕下，

无奈被编排出局。

两面城要塞奋建奇功的人，

江风里仍涌起不绝的豪情。

寻找阿古都督

看一篇较为靠谱的网文，文中提到发现了《阿古都督传》、“阿古都督坟”以及“阿古都督宗祠碑”三件史料。在清太祖福陵附近“中水泉”一带，是显祖后族喜塔拉氏的聚居地，这里不仅有“宗祠”“阿古都督坟”，还有“达格都督坟”“音达珲坟”等遗迹。综合相关记载与遗迹，可以确证阿古其人真实存在，并且是景、显“二祖”时期建州左卫的重要人物。他曾与弟弟裴扬武、长子达格都督等人分守“浑河沟”“清河沟”“两面城”等建州要塞，“奋建奇功”，最终“积劳病卒”，葬于沈阳辉山。网文作者留下了电话，我恭恭敬敬地申请加其微信，对方通过后见我说了很多客气话，回了句：“杜哥你是不是把我忘了？”我仔细一看，正是二十多年前的兄弟伊尔根觉罗氏的晓东。

关于王杲，搜索出598本书，第一本《这才是清朝1：帝国崛起》称他是努尔哈赤的外祖父。而含有阿古都督信息的32本书中，第一本《中国通史》也说阿古都督就是王杲。令人尴尬的是，百度一下王杲，竟然搜到我的一篇旧文，其中引用一位抚顺籍作家的说法，同样称阿古都督和王杲是同一个人。在民间故事里，王杲的身份说法不一，有时是叔叔，有时是父亲，甚至还有说是顺治帝的父亲。我参加一个活动时，遇到了喜塔腊氏的后代，谈到王杲时，他只是笑了笑，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虽然大多数观点倾向于王杲与阿古都督为同一人，但也有人提出了否定观点。有人指出，日本人稻叶君山和国内众多所谓的历史学者信口开河，硬说王杲和努尔哈赤外祖父阿古都督是同一个人，坚称王杲是努尔哈赤的外祖父。李凤民在《清太祖外祖父阿古都督史迹新发现》（《沈阳故宫博物院院刊》2015年01期 ）中指出，通过与“喜塔拉”家谱比对，“阿古都督”与“王杲”并非同一个人 。资深清前史专家李荣发认为，这是北方地区尤其是抚顺人将民间故事当作学术著作发表，被南方学者引用，然后北方地区再进一步渲染，导致真假难辨，把阿古都督的真实情况给掩盖了。他在2003年的一篇学术论文中指出，喜塔腊氏与爱新觉罗家族的渊源从福满开始，努尔哈赤的祖父、努尔哈赤以及后来的道光皇帝，母亲都是喜塔腊氏。其中有两位被追封皇后，一位由太子妃转为皇后。

另一位目前仍活跃在文史研究界的专家肖景全在《从建州到后金》一书中正式梳理清楚了这段历史，他广泛阅读相关书籍，将持有王杲是努尔哈赤外祖父观点的作者和书目都列举出来，然后再给出正确的结论（见《从建州到后金》139页，正确解读王杲）。

以前我不太看史书，随着年龄的增长，不仅迷上了历史书，还迷上了历史地图，有时看地图能看到天亮。兴致来了，就驱车前往相关历史地点，拍照留存，回来再查阅史料，写一些图文并茂、有故事的文章。昨天我没有去中水，在家查阅满族宗谱，结果比较失望。有些历史学者写文章带有选择性，书名是关于辽东的，实际内容却只是写某个市，用历史研究成果为当下领导增添政绩。还有冠以东北什么历史研究的，仔细一看，内容却以黑龙江为主。我还是喜欢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以前的书籍，那时的书内容严谨、格调高雅，没有错别字。现在人们出书过于追求速度，是否有人阅读不重要，关键是有没有人出资。人们期望看到客观全面的史料文献，可偏偏有人选择性发文，比如面对一堆陶片、瓷片，专挑年代久远的拍摄，以此证明历史悠久。

阿古都督，正史中并没有记载他就是王杲。阿古都督是一个职务称谓，而王杲则是具体人名。明朝汉官中也有叫王杲的。从永陵喜塔腊氏族谱来看，上面明确没有王杲的相关记载：

永陵喜塔腊色家谱选

四世

参查都督，生二子：长阿古都督图合卓太妈法，次斐阳武都督业分果阿妈妈法。亲启喀扎钦阿尔图都督，生二子：长阿布喀拉案板妈法，次他布哈思哈阿妈妈法。阿理发，生一子：艾嵩阿妞妞阿妈妈法。多启巴克仕，生二子：长多碧索力霍阿妈妈法，次祖丕姜委阿勒妈妈法。多蒙阿巴克仕，生一子：多霍伦。英格，生一子：巴纳罕。来图喀巴克仕，生一子：满图。书浓阿巴克仕，生子不详。雅来巴克仕，生子不详。卜理海巴克仕、卜理赛巴克仕，生子俱不详。萨奈，生子不详。

五世

阿古都督图合卓太妈法，显祖宣皇后之父，生三子：长大身达格都督，次二多甘扎钦都督，三三舅抓古都督。斐阳武都督业分果阿妈妈法，生一子：索福。阿布喀拉案板妈法，生三子：长阿力吉，次额勒讷，三额碧讷。他布哈思哈阿妈妈法，生一子：他珠琥。艾嵩阿妞妞阿妈妈法，生二子：长艾连哈，次武楚明阿。多碧索力霍阿妈妈法：生一子：多占。祖不姜委勒阿妈妈法，生二子：长他绩理，次阿绩理。多霍伦，生子不详。巴纳罕，生子不详。满图，生子不详。

由此可见，阿古都督与王杲既不属于同一个卫所，前者是建州左卫，后者是建州右卫；也不在同一居住地，阿古都督居住在浑河沟、清河沟，王杲则在古勒城；两人命运的结局也不同，阿古都督自然病逝，而王杲在1575年被押解到北京处以磔刑。

史学界曾在这个问题上存在争议，传统观点依据语言学关联论：部分学者基于王杲的满语名“阿突罕”（谐音“阿古”），认为两者是同一人。日本史学家稻叶君山等曾主张“阿古都督即王杲之转音”，国内部分史学著作也沿用了这种说法。好在如今专家们有了新的证据可以盖棺定论。宗谱文献实证：《喜塔拉氏舅舅之孙子家谱》明确记载了阿古都督的世系；《阿古都督传》详细叙述了他守卫浑河沟等要塞的功绩。考古发现佐证：沈阳辉山发现了阿古都督墓及宗祠碑，碑文记载其病卒时间与王杲被处决时间存在明显的时间差。伊尔根觉罗氏晓东一定是有更充分的史料，《嘉庆东巡纪事》提到嘉庆皇帝与姨娘舅舅子孙见面，这一称呼应该是有所专指。期待历史研究专家们能够还原一个真实的阿古都督。

见肖景全先生的专著见证了李荣发先生的观点，早期正史资料少，所以容易以讹传讹：

李治亭主编:《爱新觉罗家族全书》(2)《世系源流》，第89页，吉林人民出版社，1997年。

曹文奇主编:《清前史人物列传》，新宾，1999年。另参见李江、曹文奇、王宝铼主编:《抚顺清前史话》，第30页，辽宁民族出版社，1999年。

曹文奇主编，吴国柱绘图:《清前史人物图谱》。

张德玉:《满族发源地历史研究》，第162一163页。

高庆仁、张德玉:《努尔哈赤起兵前史迹新探》，载曹文奇主编《新宾清前史研究论丛》，第4页，辽宁民族出版社，2003年。

赵维和:《试论建州右卫王杲》，《满族研究》2003年第4期。

孙文良、董守义主编:《清史稿辞典》(上)，第134页“王杲条”，山东教育出版社，2008年。

参见滕绍箴:《努尔哈赤评传》，第30页、33页，辽宁人民出版社，1985年;阎崇年:《袁崇焕传·满洲兴起》，第13一14页，中华书局，2005年;阎崇年:《明亡清兴六十年》(上)，第47页，中华书局，2006年;王冬芳、季明明:《女真一一满族建国研究》，第209页，学苑出版社，2009年。

《建州女真人物》，参见《王从安文集》，第324页。

高庆仁:《努尔哈赤编年体传记》上卷，第107一109页。

支运亭:《大清开国六十年》，第16页，辽宁教育出版社，2013年。

陈涴：《努尔哈赤的福星和恩人一李成梁》，载顾奎相、杨路平主编《辽海讲坛》第五辑《历史卷》，第136页，辽宁教育出版社，200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