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谓之境(散文)/徐业君

徐业君

我向来以为，人生在世，在乎的愈少，活得愈是自在。这道理，原不必等到头发花白才能明白。

街角那家杂货铺的老张，整日价坐在柜台后面，眼睛半睁半闭，像是睡着了，又像是醒着。有人来买东西，他便慢吞吞地起身；无人光顾，他便继续他的半梦半醒。我曾问他为何如此，他只道："在乎那么多作甚？"这话初听平淡，细想却颇有些意思。

人之所以痛苦，大抵是因为在乎得太多。在乎别人的眼光，在乎得失成败，在乎爱恨情仇。这些在乎，如同无数细小的绳索，将人捆得动弹不得。我见过一个年轻人，因为上司的一句批评，竟至于三日不食；也见过一位妇人，为邻里闲言碎语，气得卧病在床。这般情状，实在可笑又可悲。

控制情绪一事，说来容易做来难。我曾见过一个场面：酒馆里，两个醉汉为一句闲话争执起来，一个掏出刀子，一个举起板凳。旁观者纷纷走避，唯有一个白发老者安坐不动。事后我问他为何不惧，他道："他们闹他们的，与我何干？"这老者想必是活明白了。

不在乎，并非冷漠无情。我认识一位教书先生，对学生极是严格，学生却都敬他爱他。他说："我在乎的是他们的将来，不是他们此刻对我的喜恶。"这话说得极是。人应当有所在乎，亦当有所不在乎。

人生在世，如舟行水上。过分在乎，便是将石头装入船中，终将沉没；适度在乎，方能轻舟前行。那些整日里忧心忡忡的人，其实是将自己囚禁在无形的牢笼中。

细想起来，老张那半睁半闭的眼睛里，或许藏着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