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五月的风裹挟着槐花的浓香味,从半开的窗户悄悄地溜了进来,竟然掀动我书桌上小小的台历。那鲜红的"六一"字样赫然跃入眼帘,像一把灵敏的钥匙,突然打开了沉淀已久记忆之门。</p><p class="ql-block">我放下女儿给我新买的手机,望向窗外。林化所院内的空地上,几个系着红领巾的男女孩童正嬉戏追逐,他们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在初夏柔情的阳光中随风荡漾。如此熟悉场景与声音,仿佛时光倒流,令我看见了五六十年前的自己。</p><p class="ql-block">那时的天空似乎比现在要蓝得多。清晨,我常常与小伙伴们攀上老宅子后那棵老槐树上,睁大眼睛张望,总想早一点看到太阳从东边的林中慢慢爬上来。走在上学小路上,那晶莹剔透露珠挂在嫩绿的草叶尖上,在阳光的折射下闪烁着钻石般的光芒。我们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这份宁静的美好。远处传来布谷鸟的呼唤声,勤劳的农民伯伯已经在地里忙碌,炊烟从各家院落的烟囱里袅袅升起,空气中飘散着独特的柴火香气。</p><p class="ql-block">小河是我们最好的玩伴,我们常常聚在一起到河畔玩耍。那水清得能看见底下的鹅卵石和小鱼的游荡。好奇的我们光着脚丫蹚入水中蹶着屁股抓那乱游的鱼儿,有时还真的抓住几尾呢,让我们高兴万分。我们还在浅滩上跑来跑去,冰凉的河水冲刷着脚底板,痒痒的,逗得我们咯咯直笑。我们最有趣的是捉蜻蜓,我们蹑手蹑脚地靠近那些停在芦苇或篱笆上的小精灵,可它们总是比我们机灵,还没等手指碰到翅膀,就"嗖"的一下飞走了。</p><p class="ql-block">记得一年秋天,沃野香飘。我们在河岸畔你追我赶,小伙伴三法正跑的起劲,忽然他“哎呦”一声就地止步蹲坐下来。原来他脚心扎入槐树之刺,而且扎入很深一时难以挑出,看着流血的脚,疼的他哭泣不止。我们只好挽扶着他回到家,将那只受伤的脚清洗干净,然后找来缝衣针对准入刺的部位轻轻挑,可是挑了多时无法把刺取出,针尖每拨挑一次三法都要“哎呀”一声,同时用手捂住眼睛来缓解疼痛。他大哥见状指着他斥责。此时他母亲(本家三奶)从田里回来,疼爱的把其脚上的刺看了一会,当即决定把三法送到医院治疗。医生很快将刺取出,并涂抹上药物包扎处理好。从此,他轻易不敢赤脚跑步了。</p><p class="ql-block">因皮肤干燥脚手四季均裂,绰号叫“以色列”小伙伴,他捉蜻蜓有技巧,无论是树枝叶还是园绕上静落的大小蜻蜓他都能想办法捉住。每当他掐住蜻蜓的尾巴翅膀不停的飞抖时,他得意忘形要在小朋友面前展示一番。一次在众人怂恿下,他竟然去捉正在花朵上采光的蜜蜂。只见他蹑手蹑脚到了花朵前,将手慢慢的伸向蜜蜂,与蜂即将接触时,说时迟那时快,他猛然加速掐住蜜蜂一刹那,只见他把捉拿蜜蜂那只手乱甩乱舞,并不停的喊叫!原来他的手被蜜蜂蛰了!顿时红肿起来,等蜜蜂被甩掉发现蜂尾勾已入手指体内,那只蜂也被他一脚踩死。而看热闹的大人小孩都“哈哈哈”大笑。</p><p class="ql-block">铁环是男孩子们最钟爱的玩具。我用铁丝弯成的钩子推着铁环在晒谷场上奔跑,铁环"哗啦啦"地滚动,我的心也跟着飞扬起来。而那个贫穷的年代体育器材并不多,几个铁环被几个大孩子提前抢推走。有意思的是有同学别出心裁,用软的枝条圈成圆圈来推。女孩子们则聚在一起踢毽子,那五彩的羽毛毽子在她们脚上翻飞,像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有时我们也会加入跳皮筋的行列,虽然动作笨拙,但欢笑声从未间断。</p><p class="ql-block">记得有个叫小丫的女孩,她跳皮筋的技术最好,能跳到"天高"(把皮筋举过头顶的高度)。课余时间我们都围着她为其摇旗呐喊,数着她跳的次数,每当她创造新纪录,大家就会欢呼雀跃。如今想来,那些简单的游戏里,藏着最纯粹的快乐。</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夏天的午后,我们常常偷偷溜到生产队的瓜田里。匍匐在田垄间,闻着泥土和瓜秧混合的清香,心跳如鼓。看青的老汉其实早就发现了我们,但他总是假装没看见,等我们抱着战利品准备逃跑时,才突然大喝一声,吓得我们魂飞魄散,落荒而逃。好在看瓜老汉是鸭子腿跑不快,只能无奈看着我们跑掉。那些未熟的瓜其实并不好吃,但偷来的果实总是格外香甜。</p><p class="ql-block">最难忘的是暴雨突至的时刻。我们正在野外玩耍,豆大的雨点突然砸下来,转眼间就把我们淋成了落汤鸡。我们尖叫着跑到看瓜的茅庵里躲雨,挤在一起拧干衣服上的水,互相取笑彼此的狼狈相。雨停后,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芬芳,彩虹横跨天际,美得让人屏息。</p><p class="ql-block">冬天虽然寒冷,却阻挡不了我们玩耍的热情。朔风呼啸中,我们在打谷场上堆雪人,冻得通红的小手捏出一个又一个雪球。最勇敢的要数二狗子,他敢把雪团塞进脖领里,然后夸张地跳着脚大叫,逗得大家前仰后合。回家时,棉鞋已经湿透,免不了要挨母亲一顿数落,但第二天,我们又会兴冲冲地跑出去玩雪。</p><p class="ql-block">"六一"是专属我们的节日。那天早晨,母亲会给我换上干净整洁衣服,系上鲜艳的红领巾。学校里张灯结彩,操场上搭起了表演的舞台。我们排着整齐的队伍,在队旗下庄严宣誓:"时刻准备着!"那稚嫩而坚定的声音,至今仍在我耳边回响。</p><p class="ql-block">文艺汇演上,我和同学们表演了《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虽然动作不够整齐,歌声也有些跑调,但台下的掌声依然热烈。表演结束后,老师给我们每人发了一包水果糖,那甜滋滋的滋味,仿佛能一直甜到心里去。</p><p class="ql-block">傍晚时分,父亲破例带我去镇上看露天电影。星空下,白色的银幕显得格外明亮。我坐在父亲的肩头,看着银幕上的英雄人物,暗暗发誓长大后也要成为那样的人。回家的路上,萤火虫在田间飞舞,像天上的星星落在了地上。我靠在父亲背上,数着那些闪烁的小灯笼,不知不觉就睡着了。</p><p class="ql-block">课间操是我们每天的必修课。虽然动作总是做不到位,但这丝毫不影响我们的热情。有时为了争抢一个漂亮的橡皮擦,好朋友之间也会吵得面红耳赤,但往往不到一节课的时间,就又和好如初了。孩子们的恩怨,来得快去得也快,就像夏天的阵雨,转眼就晴空万里。</p><p class="ql-block">最惬意的是夏夜的乘凉时光。大人们摇着蒲扇,讲着那些古老的传说。我们躺在地面席子上,数着天上的星星,寻找北斗七星的勺子。偶尔有流星划过,就会引起一阵惊呼。奶奶常说,流星是天上神仙点着的灯笼,这话我信了很多年。</p><p class="ql-block">如今,当年的玩伴早已步入老年,有的提前撒手人寰。二狗子去了新疆,小丫成了县城退休老师,偶尔回乡走在小桥上,看见昔日的晒谷场长出庄稼,小学校也早以搬迁了。小河也因积污太深变得浑浊不堪。只有村头那棵老槐树还在原地,只是更加苍老了,树皮皲裂得像老人脸上的皱纹。</p><p class="ql-block">在这个"六一"的午后,我坐在书桌前,任由记忆的潮水漫过心田。窗外,现代孩子们玩着手机游戏的身影,与记忆中那些在田野间奔跑的影像重叠在一起。时代在变,但童年的本质从未改变——那是生命最初的欢愉,是心灵永远的故乡。</p><p class="ql-block">我轻轻抚摸着孙子刚得的"三好学生"奖状,看着他专注玩积木的侧脸,突然明白了一个道理:童年就像一条永不干涸的河流,一代又一代的孩子在其中嬉戏玩耍,而我们这些大人,则是岸边的守望者,守护着这份纯净的快乐。</p><p class="ql-block">黄昏时分,我习惯性独自去玄武湖畔漫步。看着彩色的风筝在蓝天中越飞越高,那些孙子辈孩童兴奋得又蹦又跳。恍惚间,我仿佛看见了童年的自己,在那个物质匮乏却精神富足的年代,同样为简单的快乐而欢呼雀跃。</p><p class="ql-block">也许,这就是"六一"真正的意义——它不仅属于孩子,也属于每一个保持童心的大人。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让我们暂时放下成人的世故,回到那条记忆中的小河,掬一捧清澈的河水,洗净心灵的尘埃。</p><p class="ql-block">童年的歌谣永远传唱,童年的梦想永远闪光。无论岁月如何变迁,那个系着红领巾、在阳光下奔跑的少年,永远在我们心中荡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