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女子

马黎明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二女子”本名叫霞飞,在家里女孩中排行老二,爸爸妈妈不叫她的名字,直乎“二女子”倍感亲切。日子长了,村里人也都可惯的叫她“二女子”。</p><p class="ql-block"> 一九九零年,“二女子”参加中考,成绩出来了,只差六分。那年,除计划招生外,距离录取分数线差几分的学生,还有定向名额,班主任告诉她,渭南市卫生学校招录一批定向生,县招生办他有熟人,只要缴六千元,签个协议,可以拿到一个指标。</p><p class="ql-block"> “二女子”急匆匆回到家里,把这件事告诉了妈妈,希望妈妈劝说在外工作父爸爸,凑够钱数。</p><p class="ql-block"> 那天晚上,“二女子”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在隔壁房间里,听爸爸妈妈唉声叹气的低声商量。此刻,她多么希望自己能拥有这个千载难逢,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啊。天蒙蒙亮了,外面下起了雨,她才迷迷糊糊睡着了。在梦里,她梦到自己走进了渭南卫生学校的校园,坐在了宽敞明亮教室听老师讲课。</p><p class="ql-block"> 早上起床后,“二女子”发现,爸爸那件挂在墙上的雨衣已经不见了,妈妈一个人,坐在屋檐下,流着眼泪,用刀子刮着昨天从地里挖回来的桔梗皮。</p><p class="ql-block"> “二女子”找了个小板凳,也来帮妈妈。她明白,妈妈的眼泪,已经告诉了她一切。妈妈看着“二女子”,低声说:</p><p class="ql-block"> “你哥哥在农村,没有工作,找个媳妇都难。你爸爸今天冒雨到城里去,托熟人让你哥哥去当兵,只好委屈你了。”</p><p class="ql-block"> “二女子”爬在妈妈腿上,“哇”的一声哭出声来。她哽咽着哀求妈妈说:</p><p class="ql-block"> “你想办法,去信用社贷款,我以后挣了钱,一定还的。”</p><p class="ql-block"> “二女子”的哭声,没有憾动妈妈,渐渐地淹没在雨声里。</p><p class="ql-block"> 那年冬天,乡人武部长送来了入伍通知书,四哥和前村的山娃还有后沟友军三个年轻人一起都参军了。参军走那天,三个人披红戴花,村里敲锣打鼓。后来,“二女子”从妈妈的口中,断断续续知道,山娃是孤儿,参军名额是乡里照顾的。友军的叔叔是行署副专员,关系硬。为了让四哥去当兵,爸爸贷款二千元,还花了他一年的积蓄。为还这笔账,爸爸偷偷倒买过供销社的化肥,每袋才挣二元钱。倒买化肥这件事被举报后,爸爸差点失去了工职。从那时候起,“二女子”恨透爸爸,为什么同为儿女,父亲做事却偏向儿子?</p><p class="ql-block"> 那时候,农户可以兴办供销代办点(小商店),“二女子”的爸爸,熟知里面的经营套路和商业秘密,在自家的土墙上挖了一个窗户,很快在村子里开起了一家小供销代办点,主要经营油盐酱醋农村日常生活用品。“二女子”至今还清楚记得,一斤盐一毛七分钱,一包山丹丹洗衣粉四毛五分钱,一盒擦脸的郁美净二毛钱。</p><p class="ql-block"> “二女子”家办起了小商店,很快传遍了四乡八邻。在那交通不发达的年代,一段时间里,这里人来人往,穿流不息,成为丹江河两岸最热闹的一个地方。人们有事无事,总爱聚集在这里,听“二女子”的爸爸拉板胡,吼秦腔。</p><p class="ql-block"> 转眼到了秋季上学的时候,“二女子”无奈地与同村同龄的男孩女孩一起到十几里外去上高中。</p><p class="ql-block"> 高中课程,“二女子”学的有点吃力。高二时,同村的十几个同学都辍学回家了。随着她最好的同学雪霞辍学回家,一个周未放学,“二女子”收拾好被褥,在村里一个男同学帮助下,扛回了家里。这一年,“二女子”十八岁了,出落得亭亭玉立,号称校园里的一朵花。离开校园,男生们总感到,校园里少了一道风景。</p><p class="ql-block"> 正好家里小商店缺少帮手,妈妈让“二女子”当营业员,自己骑自行车去城里进货。年底,爸爸回来一算账,净挣两千多元。爸爸给了“二女子”二百元,她和好朋友雪霞跑到城里,在西街花了一百五十元,买了一件江西鸭鸭牌粉色的羽绒服,她是村子里第一个穿羽绒服的女孩。当年一件羽绒服,普通人不吃不喝,差不多也要积攒半年左右的工资才能买得起。返回家前,在市中心广场,两人花了两块钱,买了两碗鸡丝馄炖。一年后,雪霞嫁给了一个叫阿里的台湾人,她告诉阿里说,那碗馄饨,是她一生吃得最香的一顿饭。</p><p class="ql-block"> 后来,在国道边自家的自留莱地里,“二女子”爸爸盖起了三间房子,小商店搬到了交通方便的公路边。因为是违章建筑,还在国道红线内,公路局来人,多次要拆除,“二女子”爸爸给公路局领导送点烟,过年了,又去给拜个年,违建拆除这事就不了了之。国道上,人流密集,每天南来北往的车辆川流不息,在“二女子”的悉心经营下,小商店经营的商品种类也越来越多,卖起了烟酒副食和布匹,规模也不断扩大,生意也越来越好。遇到集市逢集的时候,“二女子”帮妈妈把日用品、布匹拿到附近的集市上去买,生意好的时候,一天也能挣一百多元。</p><p class="ql-block"> 一天夜里,一声狗叫,紧接着,一阵刺耳的刹车声惊醒了“二女子”和她的爸爸妈妈。她爸爸拿把手电,打开门,发现自家那头大黄狗被车撞死在路上。离狗不远的地方,还有一卷黑乎乎的东西,而车早已经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那一卷东西搬到家里,打开一看,原来是十匹白花的确良布。他们想,肯定过几天,有人来寻找的。一个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始终没有一个人来认领。</p><p class="ql-block"> 这十匹无人认领的白花确良布,后来拉到集市上,以每尺三元的价格,买了壹千多元。“二女子”还给自己和雪霞做了件漂亮的衬衫。</p><p class="ql-block"> 小商店对面有个县林业局种苗站,种植了几百亩苗圃,里面的苹果树已经挂果了。红彤彤的苹果,像姑娘的笑脸。最近。分配来了一个小哥哥,每天早上,“二女子”还没开门,小哥哥就拿着苹果,蹲在林业站门口的雪松下。</p><p class="ql-block"> 有时,等待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需要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自从到林业站上班,小哥哥突然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二女子”,于是,他天天想着盼着,希望每天第一眼看到她。</p><p class="ql-block"> 等“二女子”开了门,小哥哥径直走过来,送她两个苹果,然后,掏钱买一瓶桔子罐头。小哥哥打开罐头后,自己却不吃,让“二女子”吃。</p><p class="ql-block"> “二女子”拒绝了,讨厌的说:</p><p class="ql-block"> “你不吃,我就倒了。”</p><p class="ql-block"> 自家经营着小商店,“二女子”却很少吃桔子罐头,一瓶要买一块五毛钱呢,她知道,一分钱都来之不易。</p><p class="ql-block"> 小哥哥讨了个没趣,但他并没有死心。他知道,错过花期,就意味着失去。在这里上班,他有的是时间,坚持就是胜利。他家在城里,爸爸妈妈都有工作,对他来说,唯一缺的就是没有女朋友。尽管在乡下,尘土飞扬,小哥哥用头油把头发抹得亮亮的,鼻梁上一副变色眼镜,腕上一块蝴蝶牌手表,棕色皮夹克,蓝色牛仔裤,黑色火箭皮鞋,在那个年代,这身打扮号称“港仔。”</p><p class="ql-block"> 一回生,二回熟,功到自然成。渐渐地,小哥哥来的次数多了,“二女子”对小哥哥也不讨厌了,有几天,小哥哥不见了,她像丢了魂魄,出门张望了几次,好像心里少了什么似的。</p><p class="ql-block"> 又是一年秋天,果园里弥漫着浓厚的果香,红彤彤的苹果再一次挂满了枝头,小哥哥在站长陪同下,提着满满的一篮子苹果,走进了“二女子”的家门,原来是小哥哥托站长提亲来了。</p><p class="ql-block"> “二女子”脸红了,害羞的躲到了门帘后,又忍不住掀开,怀里像揣个兔子,怦怦乱跳。用她的话说,幸福怎么来的这样突然,这样快。</p><p class="ql-block">(故事人物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