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b style="color:rgb(176, 79, 187); font-size:22px;"><i> 霉 味</i></b></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i style="color:rgb(22, 126, 251); font-size:20px;"> 文/ 刘嘉陵</i></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那年夏天,我和一个朋友为了能用公款游黄山,大老远跑到皖南一小市去开会,和那些架着各色老花镜近视镜的先生们讨论关于《三国演义》主题思想的第一百八十种观点。</p><p class="ql-block"> 我们住的那个名称宏大的饭店其实并不宏大,但还整洁清幽。从窗子向外望去,远山近水,曲柳斜杨,古宅旧巷,尽如画境。</p><p class="ql-block"> 午间对着风扇将通身粘肉贴在凉席上时,窗外当地姑娘的喁喁细语飘然入耳,激出满脑子的想象来。况且每顿饭还有正宗的黄酒可喝呢。</p><p class="ql-block"> 在杭州在南京,我们住那种八九人一间的“大车店”实在住怕了,这次总算混上了两张床位的房间。虽只七八平米,却不必再同陌生面孔一处打鼾翻身说梦话了。我们欢天喜地地将东西归置停当后,倒下来细细咀嚼新环境。</p><p class="ql-block"> 不幸这屋里有股霉味,我那可敬的朋友开始像哲人一样追究终极原因。他用那只悬胆鼻很快嗅出旅行袋里的鱼肠异味。那四条鱼肠花一块八买的,从杭州背到南京,又从南京背到皖南,一直没机会享用,谁想今日……那四条用红色塑料皮裹得浑圆的鱼肠从窗子飞了出去。</p><p class="ql-block"> 那一夜我们觉得空气清新至极,新安江水的甜蜜气息再不会被霉味拒之窗外了。</p><p class="ql-block"> 可是第二天早上我倚桌清理下巴时,却又嗅出昨日那霉味了,并且浓烈得多。我的朋友一面揩着耳朵眼里的香皂沫,一面嚷着不可能不可能。</p><p class="ql-block"> 这次是我的蒜头鼻子起作用了。我这只仅仅在冬季在北国才伤风不已的鼻子,帮我很快找到一只塑料袋里的三只西红柿。柿子是前几日坐火车时吃剩下的,统统皮开肉绽,气味真的不大好闻。这几只曾被南国村姑调理得极圆极亮的小宝贝也从窗子飞了出去。</p><p class="ql-block"> 不消说,我们又在良好的感觉中度过了皖南的又一个夏日,晚上我们还冲着天花板唱起一首首情歌。</p><p class="ql-block"> 第三天早上,当我的朋友将他在南京洗完后就塞进塑料袋里的裤头拿出来时,我们忽然觉得,那四条鱼肠和三只西红柿也许是无辜的。我们歉疚地将脑袋探出窗外,不料清扫工太称职了,它们哪里还有踪影?</p><p class="ql-block"> 不消说以后的日子就永远宁静了,再没什么见鬼的霉味袭扰我们。我们煞有介事地和《三国演义》讨论会共存亡,最后迎来本次会议的核心项目——登黄山。</p><p class="ql-block"> 离开皖南小市那间可爱的小屋前,我和朋友翻箱倒柜,将自家物件统统归包。</p><p class="ql-block"> 最后几分种时,那张简拙的写字台的左面抽屉被我的朋友漫不经心地拉开了:里面是三个惨不忍睹的破馒头,至少装了半个世纪,浮面的灰色霉菌像名贵的兽毛一样轻柔地铺展开。霉气弥天。</p><p class="ql-block"> 我们大叫一声妈的原来是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