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褶皱里的童声

平常心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老槐树的影子又在窗棂上织网时,我总会错觉听见玻璃弹珠滚过青石板的脆响。那是七十年代的儿童节,母亲把蓝布衫浆得笔挺,领口别着从供销社赊来的纸花。我们举着用作业本裁成的小彩旗,在晒谷场上追着蒲公英跑,直到暮色把红旗染成绛紫色,才发现口袋里的水果糖早被体温焐化,黏在粗布上扯出透明的丝。</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八十年代的风卷着油墨香掠过少年额头。教室后墙的黑板报总在节前三天换主题,我握着粉笔在"祖国花朵"四周描花边,同桌把橡皮擦切成小块,偷偷刻成孙悟空的模样。那时最盼游园会的猜谜环节,攥着兑奖得来的水果硬糖,站在操场梧桐树下看高年级女生跳皮筋,她们辫梢的红头绳在风里晃成模糊的红点,像春天最早绽放的山茶。</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九十年代的书包里开始装线性代数课本,儿童节成了校园广播里的旧旋律。我在图书馆顶楼背书时,能看见附中的孩子们在草坪上放纸鸢,那些斑斓的蝴蝶风筝总被风吹到我们这栋老楼的瓦檐上,像岁月随手抛下的书签。某个暮春的午后,我抱着作业本穿过走廊,忽然听见楼下传来《让我们荡起双桨》的合唱,阳光穿过爬山虎的缝隙,在教案本上织出晃动的光斑,恍惚看见二十年前那个追着风筝跑的小女孩,正隔着时光的河流向我挥手。</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如今案头的日历撕到六月第一页,窗外的法国梧桐已长得比教学楼还高。收拾旧物时翻出半枚铁皮青蛙,上链的地方早已锈死,却还固执地保持着跳跃的姿势。忽然明白所谓成长,原是不断把天真叠成纸船放进岁月长河,看它载着玻璃弹珠的反光、水果糖的甜香,在时光的褶皱里漂向永远到不了的远方。而我们站在河流此岸,一边目送它远去,一边将新的责任叠进行囊,直到某天惊觉,那些渐渐模糊的童声,早已沉淀成血脉里的潮汐,在每个暮春的黄昏,轻轻拍打记忆的堤岸。</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或许真正的儿童节从未消逝,它只是化作了我们眼中对世界未泯的好奇,是加班晚归时看见路边小风车转动的会心一笑,是给孩子包书皮时忽然想起母亲当年的针脚。当我们学会在成年人的规则里种一片童话的苗圃,那些被岁月风干的童真,便会在某个湿润的春夜,重新抽出嫩绿的枝桠。</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