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凉糕

陈

以前，我是非常爱吃凉糕的，尤其是妈妈做的凉糕。金黄金黄的黄米粥上面，均匀地铺上一层雪白雪白的江米粥，上面再盖上五颜六色的、切成碎丁的青红丝、红枣、葡萄干、果仁等糖霜，先用刀切成四四方方的一大块，再分割成方方正正的若干个小块。

在我小时候，一般在端午节的前一天，妈妈都要做一些黄米粥和江米粥，等这些粥凉透了，就称其为“凉糕”了。妈妈把这些粥均匀地铺在刷有胡油的案板或者盖帘上，在粥的上面再轻轻地刷一层胡油，然后用一块透明的塑料布，小心翼翼地把凉糕盖起来。她将切下来的凉糕边角放进碗里，拿出白糖罐，挖出一勺子白糖，点撒在凉糕上，对着尚不懂事、眼巴巴看着凉糕的我说：“吃哇！馋猫！”。我迫不及待地端起碗，拿一双筷子夹起一块，让妈妈先尝，妈妈说：“出锅的时候，我已经尝过了，软硬正好。你吃”。我把还没有凉透的边角料放进嘴里，顿时，一股淡淡的酸味、浓浓的甜味与醇醇的香味，刺激得我满口生津，那种滋味，似乎无法描述，却让我回味无穷。

等到端午节的时候，我们的凉糕就正式端在桌子上了。一块块花花绿绿、发着亮光的凉糕，不仅仅用带有花边的盘子盛着，而且在凉糕的上面，还倒上了香味扑鼻的玫瑰糖稀。夹一口放进嘴里，凉凉的、糯糯的、香香的，各种滋味，齐袭味蕾，我知道，这是妈妈的味道，无可比拟，满心欢喜。妈妈端着凉糕，给左邻右舍送去，让大家尝尝自己做的凉糕,回来的时候，她的盘子里并不空着，同样端回来邻居家做的凉糕。邻居家的凉糕，有的干脆就是黄米做的几块方粥，有的虽然黄白相间，但是没有铺那一层糖霜，也没有玫瑰糖稀，而是用红色和绿色的颜料点了筷子头大小的点，看上去也别有一番风味。爸爸看着妈妈端回来的凉糕，笑着说一句：“他们的凉糕，没有咱们家的‘资本’大！”。

我知道，妈妈“换”凉糕，我们“亏”了，仿佛又没亏，我们“换”回来的是睦邻友好，友善大方，真诚相待，相互照应。 我结婚以后，每次端午节之后回家，爸爸妈妈总会给我留一些凉糕。一进门，没等说话，几乎是刻不容缓地，妈妈就将凉糕端在我的跟前，让我马上凉凉地吃几口解暑。外面骄阳似火，嘴里清凉甜爽，那种感觉，是满足，是幸福，是有人疼爱的温暖，是父母关爱的欣然。斗转星移，岁月狂奔，奔得我浑然不觉，却已到半百年岁。再也看不见爸爸的身影，再也吃不到妈妈的凉糕。几个有棱有角的粽子，几颗咸鸭蛋，便是我们的端午节。尽管，粽子花样翻新、口味各异，但是再也吃不出妈妈做的凉糕的滋味，那么甜糯，那么爽口，那么有味。

住在同一栋楼的邻居，有的能寒暄几句，有的是点头之交，有的却视而不见。大家各过各的端午，各吃各的粽子，没有交集，从不你来我往。街头的凉糕，端午节前后总会出现；有的饭店也把凉糕做成小甜点。这些凉糕，可能“资本”更大，可是，从哪里寻觅，妈妈做的凉糕的滋味？

回不去的从前，回忆常在缱绻，人生数十寒暑，转眼之间化作云烟飘远。

唯有思念，埋藏心底，绵长而浓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