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兰无声

阿强

<p class="ql-block">  杭州市西湖区天目山路17号——武林门外。</p><p class="ql-block"> 1998年3月19日的下午五点,西湖物资局金属公司的小会议室里,烟味呛人,邬经理找李潮“做工作”已经磨了两个钟头。</p><p class="ql-block"> 项清坐在会议室里,有点走神。三月的天,倒春寒贼厉害,冷风顺着窗缝儿往里钻。他抬眼瞅见窗外檐角那株玉兰,花骨朵裹在毛茸茸的硬壳里,憋着劲儿,就是不肯开。</p> <p class="ql-block">  门“吱呀”一声开了,邬经理先进来,后面跟着李潮。李潮个子高,快一米九了,一身藏青色的西装,衣角随着步子轻轻摆。他眉峰一扬,声音不高,但挺稳当:“这次加工资,我就不争了,名额有限,让给项清这样的年轻人吧。”</p><p class="ql-block"> 邬经理弹了弹烟灰,心里也犯难:“李潮同志风格高,主动让了。项清上回也让过名额,这次,就定项清了。”</p><p class="ql-block"> 会散了,项清紧走两步,递给李潮一支三五烟:“潮哥,晚上我请客!”</p><p class="ql-block"> 李潮点上烟,吐了个烟圈,笑笑:“不了,晚上还有点事,你有文化,好好干,有前途。”那笑容里,项清好像品出点别的味儿,又说不清是啥。</p><p class="ql-block"> 没过多久,李潮就辞职了,走得挺干脆。</p><p class="ql-block"> 2000年,领“买断工龄”那笔钱那天,项清收拾自己办公桌抽屉里的零碎,他把工作证里自己的照片小心揭下来,剩下那个空壳子,就留在了桌面上,好像把一段日子也封存在那儿了。</p><p class="ql-block"> 一晃十年,项清混得不错,成了大集团公司管人事的头儿。偶尔听老同事提起,说李潮下海做了水洗牛仔布的生意,好像“搞得还行”。</p><p class="ql-block"> 项清心里记挂着,他特意去了趟玉泉,找李潮的老宅。那房子是李家祖上传下来的,项清还记得当年叫了几个工人帮李潮粉刷过外墙,如今敲开门,新主人一脸茫然,对李潮的下落,啥也说不上来。</p><p class="ql-block"> 这天傍晚,项清开车回自己住的小区。保安正升起入口的闸杆,就在车子滑进去的刹那,项清眼角扫到保安室窗边站着个人影——那身板,那侧脸轮廓……他的心猛地一跳!</p><p class="ql-block"> 停好车,项清没回家,直接拐进了保安室。 </p><p class="ql-block"> 室内光线有点暗,那人转过身,看到项清,明显一愣,脸上“腾”地就有点泛红。项清心里也翻腾,赶紧把目光挪开,装作看墙上的排班表:“潮哥?……真的是你啊!”</p><p class="ql-block"> “项清?”李潮的声音有点干涩,但还是伸出手,紧紧握住了项清伸过来的手,“好久不见……真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他的手心有些糙,带着汗意。</p><p class="ql-block"> 旁边还有别的保安在,项清压低声音:“一起吃个饭?找个地方聊聊?”</p><p class="ql-block"> “行啊!”李潮答应得还是像当年那么爽快,但那笑容,似乎不如记忆中那么亮了。</p><p class="ql-block"> 项清走到门外,掏出手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抬头间,看见小区门口那几株玉兰开得正盛,大朵大朵的白花,在傍晚的天光下白得晃眼,他想起物资局窗檐下那个裹得紧紧的花苞。</p><p class="ql-block"> “喂,我晚点回去。嗯……碰见个老同事,物资局那会儿的,李潮……对,就在咱们小区门口当保安……跟他吃个饭,叙叙旧,看看……看看他那边有啥能搭把手的地方。”</p><p class="ql-block"> 电话那头老婆还在说着什么,项清“嗯嗯”应着,眼睛却一直看着那盛放的玉兰,风一吹,几片花瓣打着旋儿,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p><p class="ql-block"> 李潮站在项清身边,也抬头看着花,没说话,暮色里,他高大的身影,似乎微微佝偻了些。</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图片来自美友,若有不妥,烦请告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