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鹿栖处

道心

神鹿栖处

文图：道心

美篇号：47946198

撰于：2025.6.1

我于晨曦初露时分踏入奈良公园。林中浮游着薄薄的晨雾，轻纱般缥缈，只闻得鹿群起落步声如轻雨飘落，间或几声清越的鸣叫，仿佛林间有支无形木笛轻轻吹奏。我脚步轻缓，生怕惊扰了那鹿鸣中隐伏的古老清音。

日色渐高，鹿群开始四散游荡。鹿群果然如传说般，从容不迫地踱步于游人之间，神态悠然，如同此地的真正主人。它们体态玲珑，深褐色的皮毛上点缀着如细雪般纯洁的白斑，头上鹿角如珊瑚般伸展，又似枝桠般分叉着，显出几分威严与古拙。几只小鹿更是玲珑可爱，踏着轻快如舞蹈的步子，眼神清澈如新泉，好奇地观察着来往行人，竟无丝毫胆怯。它们竟也懂得向人轻轻低头鞠躬，如同一种神圣的礼仪，讨要那特制的鹿仙贝；若仙贝到手，便欣然受用；若一时没有，亦不见焦躁纠缠，只默默转向他处，或索性卧在绿茵之上，静观红尘往来——那副安然闲适的姿态，仿佛早已洞彻了此间千年人鹿共生的秘密。

春日大社参道旁，我遇见一只老鹿。它独卧于石灯笼旁，身上披着层层青苔，竟似与石灯上的斑驳青苔浑然一体。它眼神苍茫，映着树梢筛下的光斑，如同古井般幽邃而平静，仿佛已看尽千百载春秋流转。它沉静地望着我，目光穿透了时间，分明承载着此地无数代鹿与人交织的深沉记忆。这双眼睛，竟将千年的时光重量轻轻压在我心上。

日影西斜，游人渐渐散去。鹿群如解神意，纷纷从公园各处起身，沿着林间小路默默汇流，涌向密林深处。晚风轻拂过树梢，也拂过鹿群的脊背，鹿影幢幢，林间筛下碎金，仿佛神灵撒下的点点印记，引导它们归返幽居之所。我默默立于道旁，宛如一个谦卑的过客，目送鹿群从容隐入暮色深处。它们本是神明遣至人间的信使，如今重归森林，将人的喧嚣与纷扰轻轻卸下，只带走永恒的安详——这归隐时刻，又仿佛是远古神谕的温柔回响。

暮色四合，我缓缓步出公园。回望处，鹿踪已杳，只剩参天古木与隐约可见的寺院轮廓，在薄暮中沉静呼吸。游人喧嚣如潮水退去，鹿群亦如潮水退归森林——原来这人间，终究是鹿神让渡给我们暂居的方寸之地。

在这里，鹿群不只是被驯养的风景，它们早已是这方水土的灵性化身，是光阴沉淀出的鲜活神明。它们温驯而灵动的身影，犹如时间深处浮出的水印；那草木间轻盈的鹿角，恰似大地延伸出来触摸天空的枝桠——它提醒着我们：在文明过度膨胀的版图上，人不过是自然默许的短暂栖居者；唯以敬畏为桥梁，才能抵达天地间那未曾断绝的灵犀相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