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是首歌(2)(我的自传)

方木

六一儿童节又至，总能勾起我对童年那段纯真岁月的回忆。

四、快乐的童年

那时，每逢佳节临近，孩子们总会用一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央求父母送上一份礼物。然而，受限于物资的匮乏或家境的普通，能够如愿以偿的孩子并不多。

即便如此，哪怕只是一副“洋牌”或几根橡皮筋，孩子们也会视若珍宝，欢天喜地地聚在一起玩耍。

上世纪五十年代，我家租住在无锡市新彩路30号。那是一座民国建筑中西合璧的三层楼房，旁边有一片独立的庭院。

院子里有两个天井，小天井背阴，大天井朝阳，因此小伙伴们更喜欢聚集在大天井里玩耍。

大天井就像学校的小操场，青砖铺地，平整宽敞。除了偶尔晾晒衣服会占用一部分场地外，这里足够让小朋友们三个一伙、五个一群地尽情嬉戏了。

尚不懂事时，我们喜欢“遮模模”(小孩子“过家家”)。每人拿出自己心爱的积木和布娃娃，拼凑在一起搭建房子，布置家具，学着母亲做饭喂孩子。

后来玩得不过瘾了，就学着大人扮演新郎新娘结婚办喜事。从花园里采来玫瑰和月季的花朵插在女孩的头上，用凤仙花的花瓣涂红脸腮，将红纸抿在嘴里染红双唇，还将凤仙花的果壳剥开来(它会自然卷曲)，扣在耳垂上当耳环。

几对小娃娃双双牵着手，在其他伙伴的前后簇拥下，嘴里“咪哩嘛啦”模仿吹喇叭奏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后，来到客厅里拜天地。

众人一本正经，小新郎虔诚满怀，小新娘脸上“什污八嗒”。拜天地，拜父母，拜亲朋，演得不亦乐乎。

至今想起那滑稽可笑的场面，想到那位青梅竹马的小新娘，我还会脸红！

上学后，每到放了学或是礼拜天，女孩子喜欢到院子里跳橡皮筋和踢毽子。

她们穿着花裙子，边唱边跳，仿佛花丛中翩翩飞舞的蝴蝶，为空旷幽静的天井增添了灵动与色彩。

男孩子则更为活泼好动，他们喜欢的玩意儿都带点赌性。

“掼洋牌”、“冲豆腐干”，还有掇弹子、抛铜板、扔飞镖和弹橡皮筋等等，都是讲究赢了拿走“赌彩”，输了再来“翻本”的玩法。

其中最热闹的游戏当属“掼洋牌”。

所谓“洋牌”是一种将连环画印制在硬板纸上的大纸片，厚度有点像挂历上的封面纸。每张大纸片分隔成火柴盒大小的一百张小卡片，小卡片正面印着图画，反面是文字。

可能这种印刷纸片最早是从外国引入的，所以通常称它“洋牌”。

“洋牌”都是论套的。有《水浒传》梁山好汉一百单八将；有《封神演义》姜子牙、申公豹和各路神仙；有《西游记》唐僧四徒、妖魔鬼怪和五百罗汉；有《三国演义》刘关张和诸葛亮，曹操和司马懿，孙权和周瑜以及三国的众多权臣悍将；还有《隋唐演义》中天下第一好汉李元霸以及枪挑小梁王的罗成和当锏卖马的秦琼等十八条英雄好汉。

卡片上每个人物都形神兼备，面相、装束、兵器和坐骑一目了然，给孩童幼小的心灵带来无穷的乐趣。还有百鸟图、百兽图、百鱼图、百花图等“洋牌”，林林总总，精彩纷呈，潜移默化间让孩童启蒙了知识。

将“洋牌”一张一张剪下来，叠成一摞用橡皮筋扎起来放入口袋，可以随时翻阅、认图识字，这是孩子们最喜欢炫耀的“本钱”了。

那时，一张“洋牌”大纸片售价大概一毛钱，从走街串巷的货郎担上，或从沿街摆摊的杂货铺里，都挂在醒目的位置，吸引孩子们驻足观看。

可大多数孩童平日兜里没钱，只有逢年过节有了“压岁钱”才会买上一张。所以虽然“眼热”，若想要凑齐完整的一套，就只能靠赢别人家的。

飘“洋牌”是最简单的赌彩游戏。

将“洋牌”用手举着，用中指按在墙壁上。然后手指一松，“洋牌”就自然从上面飘飞下来。看谁的“洋牌”飘得远，就可将落地近的“洋牌”全部收走。

当然，个子高、手臂长的孩子要“尖鲜”(“有利”)多了，因为举得高自然飘得远嘛！于是为了公平起见，在墙上用粉笔画一条直线。以此为准，限制按在墙上的“洋牌”越线。为了照顾高矮，通常白线画得偏高，矮个的孩子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到。

于是矮个的孩子也会投机取巧，请来手气“鲜”(运气好)的同伴，帮他往“洋牌”上吹上几口“仙气”。保不准那“洋牌”就会飘得远，赢面多。

“掼洋牌”是另一种赌彩游戏。

赌具是用剪了边角的“洋牌”做的，上面涂上厚厚的蜡烛油，所以叫“蜡子”。游戏时，各人拿出等份的“洋牌”作为赌资，将“洋牌”的画面部分朝下，文字部分朝上，放入地上用粉笔画的方框里。

然后，小伙伴们通过猜拳排定次序挨个上场，每人用胳膊用力往地上掼“蜡子”。“蜡子”着地后会掀起一股轻风，如果恰好将“洋牌”掀翻身，将画面部分反过来朝上，就算你赢了这张。如果“洋牌”没有翻身，还是文字部分朝上，你就得让位给别人。

掼洋牌”并不全凭胳膊有劲。有时你用力大了，“洋牌”连连翻身，反倒又把翻过来的牌面又翻回去，让你白费了力气。

可如果你的“蜡子”做的好，厚薄适中，掼牌再掌握诀窍，能够找准角度下手。那怕你轻轻往地上一掼，恰好可将“洋牌”一个翻身，落入你的囊中。

运气来时，你一张一张顺序将方框里的几十张“洋牌”一一照单全收，甚至一翻有好几张，而旁人还没有轮到上场呢。

“掼洋牌”虽是最热闹的游戏，但“冲豆腐干”更能显摆自己的身价。

“豆腐干”是用香烟壳做的，将一张香烟壳拆开，折叠成四方形的纸块，就成了“豆腐干”。香烟壳有带金边的和不带金边的，其代表的价值不同，拥有者的身价自然不同。

金边的烟壳是锡纸包裹的高级香烟，牌子有“牡丹”“中华”和“凤凰”等等，售价都要5毛钱以上一包。而不带金边的烟壳是用防潮蜡纸包裹的低档香烟，牌子有“勇士”“劳动”和“光荣”等等，只要几分钱一包。两者相比自然身价不同。至于“飞马”“大前门”这类香烟，售价居中则档次居中。

“冲豆腐干”的赌具叫“冲子”，是用小号的“百雀灵”或是“万金油”的空盒做成的。盒子里塞了铁片或铜钱，盒子合缝处用胶带缠好，然后将盒子底部在砂石上磨平至发亮。

做好的“冲子”如果重量适宜，底部光滑，在地上不仅滑动速度快，而且冲撞力度大，效果十分明显。

游戏时，每人拿出等份或等价的“豆腐干”，放在十几米外地上画的方框里。然后按各人抽签顺序，拿着“冲子”去冲“豆腐干”。

上场者将“冲子”用右手食指肚和拇指背夹住，然后小跑几步由后往前甩动小臂，通过拇指背的发力，顺势将“冲子”弹出去。

“冲子”着地后快速向前滑行，将前方的“豆腐干”撞出方框。于是，冲出框外的“豆腐干”就暂时归你所有。可如果“冲子”方向偏了，没有碰撞到“豆腐干”，你就只能走到“冲子”停下的地方，等待下一轮机会。假如“冲子”不幸掉入方框内，则意味着你自动出局。

经过几个来回，当最后一个 “豆腐干”被你“吃”到手后，你就可以将“冲子”再去冲其他小伙伴的“冲子”。

如果撞上了，那么他的“豆腐干”要全归你所有。如果没有，游戏结束，重头再来。

当然，“豆腐干”也可用“洋牌”来替代。有时，一冲飞出一大片“洋牌”，那样，赌兴就更浓了。

那时，父亲的烟瘾很大，而且都抽带金边的高档香烟，所以我的本钱很足。至于“洋牌”，因平时没钱买，“资本”就显得不足了。

因此，赌具的好坏和赌本的充裕对“白相”游戏很重要呵！

上述游戏多少有点技术含量，不仅要用心制造趁手的赌具，还要费脑琢磨如何赢得漂亮。

至于掇玻璃弹子、抛袁大头铜板、弹牛筋橡皮筋和扔香烟壳飞镖等游戏则不需要那么复杂，只要“实打实”地往前扔/抛就行，没啥“技术”含量。

弹指一挥间，一甲子过去了。

今天的孩子过六一儿童节，家长们不仅准备锦衣玉食，还早就精心购置价值不菲的礼品。从奥特曼玩偶到精美积木拼图，从电动汽车到电子游戏机……，各式新奇的玩具堆满房间。

这是时代的进步，孩子们的礼物自然不断“升级”。但那份因简单馈赠而生、朴素单纯的快乐，那份属于孩童间的共乐融融，却似乎渐行渐远，再难寻觅了。

(部分图片来自网络下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