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高坡的旋律回响

杜晓飞

黄土高坡的旋律回响

作者：杜晓飞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

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歌 我的歌......”

雁北的风，带着塞外独有的凛冽，肆意穿过广袤的原野。彼时，陈哲静静地伫立在土塬之上，极目远眺，远处的山峦仿若翻涌的浪涛，层层叠叠地向着灰蓝如幕的天际漫延而去。沟壑之间，零星分布的窑洞正袅袅升起炊烟，宛如大地与天空对话的轻柔话语。忽而，牧羊人的鞭哨清脆响起，惊起了几只隐匿于草丛间的灰雀，扑腾着翅膀飞向天空。这是1987年深秋的景象，陈哲为央视知青纪录片前来采风，脚下的黄土微微湿润，沾着清晨的露水，每一粒都仿佛承载着岁月厚重的沉淀，在他的脚下，隐隐传来历史的沉响。

思绪如轻烟般回溯到那日，在北京狭窄而悠长的胡同口，陈哲正焦急地等待着电话，心中满是对远方消息的期盼。西北风吹过，如同一头咆哮的巨兽，让电线发出呜呜的哀鸣声，那声音仿佛在诉说着塞外那片神秘土地上的悠悠故事。就在这风声如泣如诉的触动下，他的脑海中突然如电影放映般浮现出雁北那如诗如画却又饱含沧桑的黄昏景致。归圈的羊群迈着沉稳的步伐，在大地上踏起阵阵尘土，那尘土如同一层薄纱，悠悠地模糊了远方的视线，仿佛给世界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塬上的枯树，在狂风无情的肆虐中剧烈摇晃，它们扭曲的剪影在昏黄如旧梦的暮色里显得格外孤寂，似是在向天地倾诉着无尽的落寞。仅仅两分钟，在这风声呼啸与等待的寂静交织的氛围中，笔落在纸上的沙沙声与风声巧妙地交织在一起，宛如一曲独特的二重奏。“我家住在黄土高坡”这句歌词，如同从记忆深处涌出的清泉，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带着岁月的温度与情感的涟漪。然而，沉浸在创作灵感中的陈哲当时并不知道，这阵源自西北的风，即将在华语乐坛掀起一场声势浩大、席卷一切的“西北风”浪潮，如同一场音乐的革命，彻底改变流行音乐的既定走向，为乐坛注入全新的活力与灵魂。

与此同时，在另一个空间里，苏越的曲稿已在废纸上静静地躺了许久，仿佛被时光遗忘，无人问津。窗外，梧桐叶在秋风的无情催促下，如雪花般扑簌簌地飘落，宛如一只只金色的蝴蝶，轻盈地飞进了琴房，给寂静的空间增添了几分诗意与落寞。苏越的妻子安雯在整理杂物时，偶然翻出那叠已然泛黄的纸页，岁月的痕迹在纸页上清晰可见。她心中一动，一种莫名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或许藏着不为人知的宝藏。

她轻轻地推开窗户，让那久违的阳光如丝缕般斜斜地切过琴键，洒在屋内的每一个角落，在苏越紧蹙的眉间投下一抹温暖的痕迹，仿佛在为他驱散心中的阴霾。“再试试？”她轻声说道，那声音里满是鼓励与期待，如同黑暗中的一丝曙光，给予苏越前行的动力。随后，她将乐谱轻轻摊开在琴架上，动作轻柔而虔诚，仿佛在开启一段尘封的传奇。

当弦乐缓缓响起，那来自黄土坡的风，仿佛瞬间有了形状，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的精灵。先是一阵低回婉转、如泣如诉的箫声，如同一只无形且温柔的手，轻轻掠过塬上的荒草，带出一丝淡淡的哀愁与思念，那思念如同丝线，牵扯着人们内心深处最柔软的角落；紧接着，鼓点如骤雨般密集地响起，敲打着岁月的褶皱，仿佛一位饱经风霜的老者，在诉说着这片土地历经的无数沧桑变迁，每一个鼓点都像是历史的一记重锤，撞击着人们的心灵；乐曲中段，那一声悲凉的转折，恰似牧羊人在广袤无垠的塬上远眺时，不经意间发出的喟叹气音，饱含着生活的艰辛与无奈，让人不禁为之动容；而转调后的高潮部分，却又如破云而出的烈日，光芒万丈，驱散了所有的阴霾与哀愁。“不管是八百年还是一万年”的呐喊，在天地之间撞出绵长而激昂的回响，仿佛在向世界宣告着这片土地的坚韧与不屈，那是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力量，震撼着每一个聆听者的心灵。后来，在央视那璀璨如星河的舞台上，安雯的歌声如同潺潺溪流，清澈而动人，漫过了千万个窗口，传进了千家万户，如同春风拂过大地，温暖着每一个人的心田。歌声中的“我”，已不再仅仅是那个牧牛的少年，而是站在时光深处的民族剪影。脚下，是祖祖辈辈用双脚踩实的黄土地，这片土地承载着厚重如山的历史，每一寸土地都诉说着先辈们的奋斗与牺牲；肩上，担着八百年的风雨洗礼，见证着岁月的更迭与变迁，那是一部波澜壮阔的史诗；眼底，却燃烧着“都是我的歌”的骄傲，这骄傲源于对这片土地深深的热爱与认同，如同孩子对母亲的眷恋与自豪，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情感。

在苏越的旋律里，鼓点与弦乐的碰撞，恰似黄土与河流的深情对话。那鼓点的粗粝，如同黄土高原的广袤与厚重，象征着这片土地的坚韧与质朴；而弦乐的温柔，又似河流的婉转与细腻，代表着生活的柔情与希望，二者相互交融，粗粝中藏着温柔，苍凉里涌动着力量，宛如一幅生动的画卷，展现出这片土地的独特魅力与深厚内涵。当乐声终了，那些在风中飘荡的音符，早已在每个听者的心里种下了一座黄土高坡。此后，每当微风拂过，那座心中的黄土高坡便会泛起生生不息的回响，成为人们心中永恒的记忆与情感寄托，如同烙印一般，深深地刻在灵魂深处，永远不会磨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