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中奖

脸到用时方恨丑

财务部的中央空调坏了整三天，天花板上垂下来的蓝色布条有气无力地晃。小孟的衬衫后背洇出一片汗渍，像张皱巴巴的世界地图。隔壁工位老张又在用保温杯盖喝茉莉花茶，茶叶渣黏在杯沿上，像串墨绿色的佛珠。

午休铃刚响，小孟就攥着手机往电梯间冲。电梯门夹住他半边身子时，保洁王姨的拖把桶正卡在十二楼消防通道。这栋九十年代的老楼总在正午犯困，大理石地面蒸腾着隔夜的韭菜盒子味。

福彩中心柜台后坐着个穿深蓝制服的女人，眼角的细纹里嵌着碎钻似的亮片。“十张刮刮乐。”小孟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玻璃上撞出回声。第三张刮开时金粉簌簌往下掉，红字“1000000”在节能灯管下泛着油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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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奖处突然变成了公司走廊。财务总监的鳄鱼皮皮鞋声由远及近，小贾端着星巴克撞过来，纸杯里的美式咖啡泼成一道抛物线。“孟哥这是要请客啊？”小贾的笑声里带着拿铁奶泡般的绵密气泡。装奖金的黑塑料袋突然轻得像团雾，小孟低头看见自己的皮鞋尖正在褪色。

睁开眼时显示屏右下角显示14:07，键盘上的F5键还粘着上周的方便面油渍。老张在茶水间跟人比划：“要说中彩票这事，得学六楼技术部老周，人家每期双色球都拿Excel做概率分析......”小贾的转椅吱呀滑过来，“孟哥梦见什么好事了？口水把报销单都洇透了。”

走廊尽头的窗户卡在四十五度角，热浪裹着汽车尾气往人领口里钻。小孟摸出手机，锁屏壁纸还是过年时老家堂屋贴的倒福字。通话记录最顶端有条陌生来电，显示两分钟前。“我是福彩店老板娘呀，”听筒里的女声带着麻将牌的脆响，“你午休时落这的十张刮刮乐，还要不要啦？”

财务部打印机突然发出哀鸣，吐出一沓皱巴巴的差旅费单据。小孟扯松领带结，发现空调出风口不知何时又开始滴水，水珠正沿着蓝色布条往下爬，在瓷砖地上积成小小的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