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入夏之后,种在花盆里的绣球花今年开得格外有劲。有的是粉中带紫,有的是紫中带蓝,还有一盆是纯纯的紫红。以前也养过这花,却几乎只开过一季就无声无息地萎谢了,绝决地弃我而去。</p><p class="ql-block">可它分明唤“无尽夏”啊,怎么我养得一言难尽呢?!</p><p class="ql-block">后来学了一些养护知识,才悟出一些门道,包括:半阴环境避免暴晒、保持土壤湿润但避免积水,适时施肥、修剪。</p><p class="ql-block"> 这样,我的绣球花,终于迎来了自已的“无尽夏!”</p> <p class="ql-block"> 端午将至,早早在网上购买了糯米稻草食用灰,这灰细腻光滑乌黑,加水搅拌过滤,倒在淘洗好的糯米里浸泡两三个小时,每粒糯米变成灰白色,控干水份,加入炸好的红皮花生、腰果(要切碎),还有火腿丁,搅拌均匀,就可以包粽子啦。竹叶在菜市上购得,叶片长而阔,深绿的叶片上布满碧绿的小圆圈,小圆圈中还有星星点点的小白点,竹叶本身就是一幅养眼的修竹图。把竹叶从中卷一卷,成一个小小的椎筒,把调料放进去,再用筷子插一插,用勺子压紧实,把竹叶折一折,用线绑紧实,一个个三角形的粽子就完型了。</p><p class="ql-block"> 煮粽子时要用重的物件压一压,这也是防止粽子散包的关键,我是用几块扁平的鹅卵石,把整个锅面铺满,几场粽子煮下来,这几块鹅卵石被浸得乌黑油亮,闻上去都有一股粽香味,也许可以当传家宝流传呢!</p> <p class="ql-block"> 在端午节,售卖菖蒲与艾叶的摊位很多,也因为有了这些摊位,我才得以见识到心心念念的艾叶,它的叶片修长,颜色灰绿(背面是灰白),柔柔的手感,清苦的悠香,一切都与我的梦想契合。遇到一位老大妈有艾叶卖,毫不犹豫地买了一大把!结果大妈慷慨赠送了几枝带泥土的幼苗,回到家第一时间找花盆、铲土、移栽,希望圆一个艾叶梦吧!</p> <p class="ql-block"> 些琐琐屑屑的爱好,来自哪呢?是来自奶奶的引导吧?是的,来自奶奶。我的奶奶,与众多那个旧时代的人一样,夫姓后冠上她的姓氏,唤“黎满氏〞,就是婚后这个家族所记下的名字。她的乳名唤什么?年纪稍长父母为她取过一个正式的名字吗?她的梦想是什么?如今,我无从去求证这些个答案了。一座小小的坟墓,我们已经隔了二十多年的光阴。所有的问号,再也无法去求证一个准确完整的答案了。</p> <p class="ql-block">从我记事起,奶奶一直都是忙忙碌碌的,做豆腐包括泡豆子、磨豆浆、煮豆浆、滤豆汁、点卤水、压豆腐、晒豆腐,这种磨梭活计日复一日,从无休止。除了做豆腐,奶奶她们还蒸卷粉、煮凉粉赶街买。周二、周五赶街,从头天就要开始忙碌。何况,爷爷奶奶还有自留地耕种,又兼有两块菜地要侍弄。</p> <p class="ql-block"> 尽管这样忙碌,奶奶仍持有许多爱好,比如看露天电影,除了在自己村子看,近处的隔壁村子有电影放映,也少不了奶奶带着我们奔波的身影。三、四里的路程,曲曲折折的小道,月明星稀时是我们的灯火;没月光时,一盏小马灯探出一圈昏黄的光亮;甚至举着点燃的葵花杆照明。我们姊妹三人,拉着奶奶的手,牵着奶奶的衣襟,在路上留下一长串脚印。紧紧伴着我们的,是家里的那条大黑狗。也许是耳熏目染,这条狗也俨然成了一个忠实的“影迷”,电影一开演,大黑狗后腿一蹲,前腿一曲,尾巴一卷,乖乖地陪在我们身边,眼睛专注地盯着大大的幕布,“咦,这狗成精呃,比人都看得上心”,旁边的人纷纷打趣。</p><p class="ql-block"> 春节这几天,好多村子会请县文工团的来演出,这是专业的剧团,演出水平自然不一般,看戏的人更是络绎不绝,于是奶奶带着我们又一顿好赶赴。</p><p class="ql-block"> 许是受了这些古典戏曲、传统文化的熏陶,奶奶的言语里多少藉借了这些戏曲唱词的文雅,辟如说,谁家的小辈不孝敬长辈,其他人会唾沫飞溅地骂:“砍头、死鬼!”,奶奶会责备道“忤逆啊!”;例如小半大娃娃调皮捣蛋,有些家长“死不掉的,挨刀砍的”噼噼啪啪一顿疯狂输出,奶奶只会轻轻叹口气:“作孽啊!”。</p><p class="ql-block"> 我无数次见过这样的场景,大人这样逗弄小孩:“你长大后咋个养我呢?”,小孩一脸天真而真诚地回答:“我拿白米饭、肉嘎嘎养您”。于是大人一脸欣慰满足的笑。</p><p class="ql-block"> 奶奶从未这样问过我。</p><p class="ql-block"> 奶奶把苦楝果皮舂碎,加入水揉搓出密密的泡沫,给我洗头;奶奶用狗尾巴草给我编毛绒绒的小狗;我在野地里遇到蛇吓得在梦里惊叫,她用碗盛上米,顶端放上鸡蛋,放在灶头,唤着我的名字为我喊魂压惊;她带我去浇菜水,任我把瓦罐里的水一路泼泼洒洒;她把我在下雨天在泥潭里踩得泥乎乎的布鞋脱掉,把我搂到胸前,撩起衣襟把我湿耷耷的头发擦干;她收捡着我们过家家摆了一地的瓦片;她把我拉扯乱的针线筐箩再整理好,挪到我够不到的柜子顶……她不骂、不急,看我的目光,永远如屋檐下的那个大石缸,清汪汪、静悄悄。她把温柔、关注倾泻到我身上,我走偏了她拉一把,我长歪了她扶一扶,她允许我用自己喜欢的方式成长。</p> <p class="ql-block">奶奶是突然去世的,在春节之前。我不敢相信,却不得不相信。我一路哭着回去,嘴里只会喊着奶奶、奶奶……仿佛我只要不中断这哭喊,她仍会应我,给我一个皱巴巴却全然展开的笑脸!</p><p class="ql-block">就在奶奶去世的前一天,我在县城的店铺里看到一件斜襟外衣,是摸上去软软柔柔的金绒面料,黑色底子上有圆圆的红色寿字图案,说不出的喜庆祥和。“奶奶会喜欢的”,我心想,摸摸口装,没带钱,明天来买吧,反正过年还差好几天。</p><p class="ql-block">结果,结果……唉!</p> <p class="ql-block">“越过山丘,却发现无人等候。”漓江文学奖获得者刘楚昕,发表感言满是对亡故女友的追忆,几度落泪中断,声音颤抖。他笔底的文字是对女友最好的奠念和安慰。</p><p class="ql-block">是啊,原以为能长长久久守候的身影,会走散,会丢失,独自成长,才是一个人永久的使命。</p><p class="ql-block">越过山丘,奶奶,您没在那儿等候,是荒寂,是空白,是遗憾。</p><p class="ql-block"> 但是,我爱着您爱的世间万物,我热气腾腾地走着您走过的路。我读一本书,有一本书的喜悦;我养一棵花,收获一棵花的清香;我对一个人笑,与一个人结下缘分。</p><p class="ql-block"> 越过山丘,我是您希望看到的那个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