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4:在时代浪潮中颠簸的命运注脚

张志明

<p class="ql-block">照片里的故事</p><p class="ql-block"> 这幅照片在我的摄影作品资料里整整60年了,每当看到它心里总是翻起了我的人生往事。</p> <p class="ql-block">我年轻时曾在这里工作过整整八年的原子能研究所科研工作区一角</p> <p class="ql-block">  1964年的记忆,像一帧帧明暗交错的老 照片,深深嵌进岁月里。这一年,我在部队服役满五年,原以为复员回乡能重操县照相馆的旧业,却在临行前夜被老首长吴茂生“截住”——北京二机部来选调人员,他替我争了个名额。那天晚上,首长家里的灯光暖融融的,他说“别回老家了,去北京工作吧”,这话让我攥着行李的手心里全是汗,只觉得喜事像春日的柳絮,没预兆地扑了满脸。</p><p class="ql-block"> 到北京的经历像做梦。从柴沟堡的绿皮火车晃到北京站,又被一辆大桥车带出繁华市区,路过周口店、良乡,一路晃进原子能研究所的生活区。报到那天,学术秘书室的翁杏法同志打开铁柜,里面锃亮的进口摄影器材闪得我眼花——参军前在照相馆摸过的老式相机,和这些“大家伙”比起来,像极了村里的土坯房撞见城里的大楼。我暗自发狠要学好本事,于是每天早到半小时擦净科室玻璃、打好开水,帮着科里上班人员跑外勤,替他“她”们出公差。听着大家笑称我“活雷锋”,心里满是干劲,只想着“不能辜负这机会”。</p><p class="ql-block"> 变故起得突然。八月被抽去参加国庆首都民兵师训练,满心盼着国庆时能在方队里见毛主席,却在电话里听说了定工资级别的事。那一年中央文件明文规定,参军前有工作单位,按文件该定干部23级,我在职单位却硬性给我定24级。从北京参加国庆节后,我回到工作单位后就去找学术秘书室的女秘书,在交谈中女秘书那句“怕其他老复员军人有意见”让我急了——“中央文件写得清楚,怎么能凭‘怕有意见’改规矩?”年轻气盛的一句话,成了导火索。团组织会上,“活雷锋”成了“资产阶级小代表”,批判声像连阴雨落下来,我攥着笔记本坐在角落,看窗外的梧桐叶飘了一地,突然懂了什么叫“道理在权手里”。</p><p class="ql-block"> 年底又派我去河南信阳参加四清工作组那天,女秘书来送我,说“好好改造,认清错误”。我背着行李站在车站,想起年初刚到原子能所时,抱着相机在实验室外等科研人员做实验的紧张;想起翁杏法教我调焦时,手指在镜头上落的那层薄灰;更想起老首长说“北京有大舞台”时,眼里闪着的光。可如今,“活雷锋”的热乎劲还没散,就被贴上了“闹待遇”的标签,命运的急转弯让我攥紧了帆布包带——没背景的人,在时代的风里晃荡,连站稳都要拼尽全力。</p><p class="ql-block"> 后来常想,那年的“戏剧性”,不过是无数普通人在时代齿轮里的一次颠簸。从被夸“雷锋精神”到被批“资产阶级”,不过是几句话的翻转,却让我第一次看清:当“权”字落在具体人手里,对错有时像云影,跟着风向变了形状。那些在原子能所起早贪黑的日子,那些摸过的相机、擦过的玻璃、跑过的“公差”,终究抵不过一句“组织决定”。但也正是这坎坷,让我早早懂得:在命运的洪流里,个人的挣扎像片树叶,可树叶落在哪里,却总带着说不明的荒诞与沉重。</p><p class="ql-block"> 如今再回头看,1964年的故事早成了泛黄的日记页。但那些被赞“雷锋”时的热血,被批“资产阶级”时的委屈,还有老首长的提携、女秘书的严厉,都混在那年的风里,成了人生路上最深刻的注脚——没有背景的人啊,走每一步都像在薄冰上踩印,以为遇到了坦途,却不知什么时候,冰面下的暗流,早把方向悄悄推转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