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心向善的美篇

人心向善

我的妈妈走远了

2025年5月16日（农历4月19）我的妈妈走了，96岁，无疾而终。她是在睡梦中走的。她选择周末走，是让几个孙子不占用上班时间送她最后一程，我心里知道她不想麻烦我们哥几个了。

晚上11点半接到五弟的电话，心好像被闪了一下，虽然说早有心理准备，但还是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一直到凌晨三点无法入睡，脑海里不断浮现出妈妈的音容笑貌。

妈妈是辽宁海城人，上过护校，学的是妇产科，毕业后分到辽宁省宽甸县人民医院，担任助产士。她在牡丹江铁路局工作的六叔托关系将她调到了牡丹江铁路局医院。五六十年代，由于条件所限，产妇生孩子很少去医院，都是在家生，妈妈经常是走家串户去接生的。

1955年，经人介绍，妈妈与在牡丹江军马场工作的爸爸相识、结婚，1956年9月姐姐杨丹秋出生，1957年10月二哥杨阳出生。1958年大跃进，国家鼓励在职人员退职还乡，由于丹秋和杨阳无人照顾，妈妈选择了退职。如果那时候有人帮忙带孩子，妈妈就不会退职，肯定会成为著名的妇产科专家。据她讲退职补助了三百多块钱，给爸爸买了一块英纳格手表和一辆自行车，在当时应该是奢侈品了。我1980年参加工作，还带过那块表，走的不准，每星期快十多分钟，妈妈说表坏了在北京修过，在贵南马场让徐變元或是韩世俊修时，发现里面的零件被换了。大概是1982年出了电子表，我花60块钱买了一块，英纳格就还给家里了。有一年在抽屉里找东西翻到了它，表门碎了，妈妈讲是杨乐拿郎头砸的。1986年8月我在北京上学毕业，抽空回了海城，在舅舅家的西墙跟看到了那辆自行车，没有轮子，只剩下车架了。据我推理自行车是1964年初爸爸调青海工作，到姥姥家过年时送给舅舅的。

1960年6月三哥杨哲出生，这前后正赶上三年自然灾害，爸爸湖南老家的生活极其困难，1956年姑姑杨志清带领4个儿子投奔牡丹江的舅舅，1957年奶奶被爸爸的同事四川人彭斌回川结婚时绕道接到牡丹江。家里来的人多，南方和北方人思想观念完全不同，加上生活习惯和语言上的差异，让妈妈倍感压力，有了急切脱离这种生活环境的想法。1962年4月我出生，1963年底，爸爸奉总后勤部马政局令，调青海省贵南军马场，妈妈毫不犹豫的同意跟随。

1964年在姥姥家过完春节后，爸爸带领全家开始大东北前往大西北的迁徙。由于妈妈怀着小五，在北京稍做休息，爸爸顺便到总后马政局报到。然后踏上了一路西行的火车，于3月2日晚八点多到达了西宁，入住在西宁大厦。第二天西办主任陈新民将我们全家接到了贵南军马场西宁办事处，当时办事处在南关街或是北小街，妈妈怀有身孕，加之高原反应，基本都在卧床休息，3月8日陈新民安排卡车送我们全家上过马营，他让工作人员将棉套铺在车厢里，让妈妈躺在上面。当时去过马营要翻越拉脊山，从贵德走浮桥过黄河，再走麻吾峡到莫曲沟（贵德县新街乡），再翻老虎口山到达过马营。一路颠簸，晚上9点多才到目的地，马场给我家准备的房子都没有打扫，还有垃圾、猫屎，更不要讲生炉子，王坚场长大骂了办公室秘书高文礼，收拾到凌晨三点全家才休息。因此3月8号就成为我们家到青海的纪念日。妈妈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能慢慢下地。

1964年7月18日妈妈产下双胞胎，大的出生不久夭折了，杨晨是小的，一出生就体弱多病，几次病危，送到西宁才活了下来。对妈妈来说，来青海的代价确实大了些。

那个年代有文化的妇女不多，妈妈有文化被推选为家属队总队长，统管过马营地区5个家属分队。据爸爸的回忆录记载是山丹军马局政治处副主任四清工作队的王忠卿队长推荐的，四清结束后王在贵南军马场任政委几年。妈妈以东北人的干练、泼辣，把家属队管理的井井有条，能把一群妇女们领导好，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后来总场派军生的爸爸王建德兼任家属队的党支部书记，妈妈因身体原因辞去了队长。

妈妈五十岁以前身体状况一直不好，十六岁时得过伤寒，她讲是日本鬼子投降时播撒的伤寒病毒，但她奇迹般地挺了过来，满身都是排脓留下的刀口痕。在贵南的十几年，经常性的打针吃药，家务活都由我们兄弟姐妹承担，所以我们十来岁都学会了洗衣、做饭等家务活。1970年妈妈还到贵德办事处休养了一个月，我和杨晨还去贵德住了一个星期，那是我到青海后第一次出远门。1976年妈妈在过马营两次住院，秋天那次高烧不退，报了病危，那时有126部队的医疗队在场里，就转到在湟源的126部队医院，转危为安后在湟源总段的大哥家休养一月有余。1980年爸爸调到青海省畜牧兽医科学院，1981年12月妈妈又出现高烧不退的症状，在青海医学院附属医院住了十多天，做了多项检查也没有查出病因，就是靠大量输液消炎好了，当时妈妈的身体极度虚弱，点滴速度不能快，每分钟二十几滴，几乎24小时不停的输液。当时二哥筹备自己的婚事，三哥要跑车，我在医院全天候陪了7天，出院后又在家里照顾了一周。当时我在场保卫科工作，是孔纯林科长在场领导面前极力要求将我从学校调过去的，孔科长在工作和生活上给予了我最大的支持和照顾，请假也容易，从来没有扣过工资。那时候杨哲在汽车队开油罐车，周六中午拉我回西宁帮家里干活，周日晚上返回场里，大概持续了三四个月，孔科长对我照顾有加，他的好我一直记在心里呢。

1982年以后，妈妈的身体状况逐渐好转，虽说小病不断，大病基本没有得过。八十多岁，做了胆囊切除手术，术后第四天出院，是自己走上楼的，邻居问她这几天去哪里了，她说是到老四儿子家去了，倔犟的不提住院之事。2012年春节期间不慎摔断了左大腿，打了钢板，大概是2016年又把盆骨摔裂了，短暂的请了保姆。新冠疫情期间又把右大腿摔断了，只能卧床静养了。抗击新冠期间，我们都按要求打疫苗、做核酸，妈妈没打过一次疫苗，我们也不敢去看她，生怕给她传染了，她说我得过伤寒不会得新冠，2022年底多少人因新冠去世，她老人家却安然无恙。最后的五年多，妈妈是在床上度过的，每天只能看看电视，摆摆扑克牌，这对生性要强的她是最大的煎熬，唯一的愿望就是可以下地走走。

2023年5月我在深圳带孙子，妈妈有一段糊涂了，我妻子林婷给她买了新内衣内裤之后又好转了。今年3月份开始，妈妈的记忆力严重下降，以往儿子、孙子的生日都记得非常清楚，总会提前打电话祝贺，3月1日乐乐的生日她忘了，4月9日我的生日也忘了。有一天乐乐去看她，我和妈妈视频，说六月初带小毛豆回来看她，她很期待，去世前一周还在视频里见了小毛豆，离约定差了半个月，真的可惜，真是遗憾。

妈妈是一位坚韧的女性，伟大的母亲，她生育了我们姐弟5人，对爸爸带来的大哥也视如己出。1973年接手了10个月的海江，1983年带欢欢，1987年带甜甜，1988年带龙龙，1992年带乐乐，孙子、孙女都是她帮助带大的。前几年，她还给孙子、外孙子每人10000块钱的结婚红包，4000块的尿片钱，在杨家，妈妈劳苦功高，居功至伟。如今我有了孙子，也是全力以赴的帮助带，我想这正是家风家教的传承，无私、奉献、包容、大爱。

人们常说妈在人生尚有来处，妈不在了，人生只剩归途，我觉得这话有点悲观，生老病死是自然规律，人生就是在迎接和告别中度过，只有这样才是生生不息。妈妈无疾而终，这是何等的造化和福报，我感觉她只是走远了，不曾离去，她一直在我的心里，这种感觉愈发强烈。前些日子在抖音上看到原央视主持人赵普推荐的一篇文章，谁的晚年都是一场腥风血雨，更加体会了妈妈卧床五年多的痛苦、无奈和孤独，离去实际上是解脱了。我只能默默祈祷妈妈在那个世界没有病痛的折磨。

妈妈卧床这五年，五弟付出的最多，前四年保姆休息日都是三哥陪伴，这一年多全由五弟陪伴，我承担的最少，心里是愧疚的，我感谢他们对我的担待和大度。

2025年5月



1957年奶奶、大爷等在牡丹江合影

1961奶奶离牡回湘时合影

1963年底调离牡丹江军马场前留影

1972年大哥大嫂结婚来青海，在过马营合影

1978年在过马营

1978年在过马营

妈妈过90岁生日，杨哲敬酒

妈妈过90岁生日，杨正敬酒

妈妈过90岁生日，杨晨敬酒

姥姥过90岁生日，袁音敬酒

奶奶过90岁生日，杨卓然敬酒

奶奶过90岁生日，杨鹏宇敬酒

办完妈妈的后事，家人合影（不全），以后不会有这么全的合影了

孙子辈合影

2009年春节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