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尕园一起走进永寿粱,钻塔在槐林边耸立,<br> 塔下共同发出铁骨铮铮的誓言。<br> 钻塔是钻工铁性的筋骨。<br> 在永寿山石湾,小组与钻塔一起巍峨。<br> 钻塔刚毅顽强,任凭风吹雨打冰雪严寒,巍然不动。<br> 小组的钻工,披一身荒原风,雨雪交加发出一种野性的桀骜,伴以狼嗥与篝火放飞的烧烤。<br> 小组都是铁做的汉子,从头到脚都是铁。我俩有幸加入到他们的行列。<br>在山石湾从施工到看守工地我俩一起生活了五个多月。 山石湾的夜是很美的,天离我们很近,虽然这儿晴朗的夜晚不多见,很多的时候太阳一落山就开始起雾,雾是山梁上一大特点,雾,白色的飘带,温顺时她悠悠地飘,愤怒时她吼叫着气吞山河,从对面的山谷向底角沟方向飞去<br>在没有雾的时候,我和尕园常常披着羊皮袄站在帐篷门前看月亮,月在夜幕中如此的典雅,它的周围又有数不清的星星作伴,月光皎洁,星光灿烂,我们望着星空,似乎感到那些疾痛孤独的思绪随着微风一起飘去。梁上农家的灯火,在夜的空间闪动,却显得那样的微黄,无法和满天的星辰相比。<br>我们看到月的明亮,月上的寂寞。我们把心中的思念插上银色的翅膀,横越星际,呼唤着千古依旧独唱的那一轮明月,对着月对着夜,对着满天的星辰,寻找温暖,寻找那思念的终点。 这天夜格外的静,静的好像到了世界的另一头。尕园早已进入梦乡,我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坐起来,点燃煤油灯,看着远方同学伟光的来信,信中说他已经到了峨眉山,实习期半年,这几天就要下车间了。<br>我和他是中学时期的同学,后又在一起插队,同一锅里搅勺子近两年,插队结束后他分到西北铁合金学电工。<br>西北铁合金是西北三线建设的新型厂矿,分进的新职工都要分批到外地实习,无论是生产工还是检修工。<br>那时我们都有一个理想,车、钳、铆、电、焊的任何一个工种都是追求的目标,尤其是安装钳工屁股上挎的五大件,是很耀眼很有诱惑力的。<br>然而命运的安排总是不尽人意,从一个广阔天地到了一个人烟稀少的穷乡僻壤,每天与山梁为伴,与沟谷相依。 当踏上这片土地时,头脑也似乎清醒了,也许我和大山有缘,我属于大山,属于这块又陌生又亲切的土地。 午夜突如其来的风雪淹没了整个山粱。<br>我想起尕园明天要去永平公社邮局,如果风雪不停他还能去吗?<br>然而一大早,他要走,我劝了半天都没用。<br>由于风雪班车也停了,他执意要去,只好由他了,他戴上皮帽穿着羊皮大衣走了。 尕园走后,我拿了把铁锹,到帐篷后面,把被雪覆盖的煤产成一堆,煤很少了,大雪封山,这是永寿梁上少有的大雪,平地上足有半米厚,低洼处超过一米,我站在煤堆旁,望着远方,此刻,对面槐林的清影,雪的素浑,我似乎看到了这纯净山梁映白了的历史,看到了雪浪造就层层叠叠的山峦威武奇观,看到了永寿梁独特的北国风光。 我回到帐篷,打开窗帘,外面的光亮透射进来,屋里有了微弱的光线,我往炉内添了些煤,座在炉子旁喝茶,看着那本铁旋风小说,这是我当时唯一的一部反应北京知情在内蒙古大草原同广大牧民建设草原,改造草原,培植优良品种,共同建设美好家园的故事。 尕园回来了,长途奔波,他的脸更红了,像山里红一样,他摘下帽子,头上冒着热气,我递过毛巾,他擦着汗说;这趟出去真不容易,路上雪很厚,我走时还没有人出去,路被雪盖着,凭着记忆往外走,路上只留下我的脚印,深一脚浅一脚好不容易到了永平邮电局,总算把电报发了,饭都没吃就往回赶。说着掳开手腕;看都快五点了。<br>尕园坐在炉边,罐子里添了些茶,对我说;“我们这一代人命运太悲了,该读书的时候,停课闹革命,虽然没有串联,整天不在教室,搞军训,搞拉练,搞防空,基础知识根本不清楚,就像今天发电报,十几个字错了一半,最后还是营业员帮我写的,你说丢人不?”<br>“上学不好好学习,愿天愿地就不愿自己,都在兰州市管辖内读书,我怎么没听说向你讲的那样。”<br>“你不知道,那时思想意识虽红,精神却像那不堪的墙,墙皮脱落,快要坍塌。世界在抽缩,我们也好像油锅前待煎的鱼扑腾着,就像我俩安置在这个山梁一样,赤裸裸,没有希望,也没有梦,这是上帝分给我俩的一席位置和环境,怎么认识这个位置呢,不是自己认识你自己,我们的生命辉煌吗,我简直是绝望,沉醉于现在的生活还不如死去,我看不到美景,看不到未来,眼前一片漆黑。”<br>尕园越说越伤心,他抿了一口茶,再也没有吭声,靠在被子上望着帐篷的篷顶。<br>“不就是几个字吗,伤自尊心了,引出这么多没用的话,小小年纪走向社会才几天,不就是看几天工地吗,生活是苦了些,坚持一下不就过去了,不要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的事儿,你先休息吧,我做饭。” 尕园发出的电报一个多星期了也没有音信。这天天气晴朗,我和他把放煤的地方仔细地收拾了一遍,总共只有一架子车,而且煤面很多,最多能维持半个月。尕园望着天空出神,我推了他一下,回帐篷了。<br>我回屋许久也不见他回来,出去一看,他仰望苍空,身子像不锈钢的园规一样直地挺立,我没有注意他的表情,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然而,我却看到了他眼角流出的泪水,许久,他擦了擦眼角往回走来。<br>我没有问也没有说什么,却感到灵魂深处微微的震颤,没有忧伤是不可能的,虽然是时代的宠儿,大潮中的一叶流泊的轻舟,但也经不起浪戈险礁的撞击,的确,此时我也没有了主意,也不知以后怎么办。 又过了些日子,生产队代销点送来队部的回电,尕园看后坐在床头不吱声,我拿过来看了看,大意是;由于宝兰线施工正紧,车辆分部在沿线,一时抽不回来,你们因地制宜的克服一下。克服,怎么克服,简直是胡说八道,割茅草,砍树枝,亏他们想的出来,这不是农村大台灶,。我一来气把回电撕了,丢进火炉,尕园笑了,我瞪着他;“笑吧,有你哭不出来的时候。”<br>过了会儿,我把队部来电的事跟丁老师说了,丁老师说;“事在人为,常言道,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看一步吧,要不然到我这儿搭伙,做饭不成问题,现在已经四月,天气一天天暖了,总会度过难关的。”<br>听了丁老师这么一说,我的心情好了些。丁老师上课的时候,我回到帐篷,尕园煮着罐罐茶抽着烟,哼哼呀呀的唱的什么曲调也分不清。见我回来,说;“得过且过吧,今日有茶今日欢,管他明日喝清水,我是想好了,总不能亏了自己吧。”<br>“喝够了没有,走,出去打煤坯。”<br>我们来到煤堆前,把煤面铲了出来,我和他又到山坡挖回红色粘土和煤面拌在一起,尕园挺自觉得挑水去了。<br>天很蓝,波浪起伏般的山脉尽收眼底,灿烂的阳光照射着每个角落,在这个山梁广阔世界里,我们应具有一种形象,像钻塔威然耸立,我们是一代新人,我们要学不老的青松,经的起狂风暴雨的考验,意志不衰,高举着地质战旗,迎接着春天,到那时遍地山花分外香。<br>尕园挑水回来,我俩和煤做成煤饼放在空地,;土和煤的比例要合适,土不能多也不能少,一般来说三比一,红土粘性大,没有时黄土也行,我对尕园说。尕园说是第一次干,在家都是买的煤球。我俩说着干着,很快干完了,尕园看着煤饼笑了,凉干后,又可以维持一段时间。 我俩在山中守候,无聊的日子也慢慢的适应了,何况丁老师经常过来谈天。有时到山下的沟里捉螃蟹,沟里的溪水很小,毛草还没有发芽,我俩翻着石块,螃蟹不大,藏在石头下面,费了半天劲也捉不了几个。<br>我们面对着槐林,望着远方的山峦,我们拥抱着这个上帝安排的世界,一切都是那样的平静,山梁又和我们相依相伴,和我们成为一体,这就像赋于其生命的东西是分不开的,我们属于大山,大山也属于我们。<br>苍野茫无际涯,山河天翻地覆。来日机车长鸣,在蹬高望远,永寿页梁尽朝辉。那人工培育的槐林在纵横交挫的山梁上漫延,闪烁着一种无形的精神,这种创业之魂至高无上,槐林是梁上亮丽的风景线。 2025年5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