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苏轼第一视角解读《记承天寺夜游》

许昌六中语文教研组

记承天寺夜游

苏轼

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承天寺寻张怀民。怀民亦未寝，相与步于中庭。

庭下如积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横，盖竹柏影也。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

东坡夜话·承天寺月色札记



夜已深，竹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案头残烛曳着微光，把窗纸上映着的竹影晃成碎金。索性披了件夹袄推窗，却不想月光哗地涌了满院——哪用得着灯烛？这银辉泼在青石板上，倒像是谁把银河舀了一瓢倾在人间。

指尖触到微凉的门闩时，忽然想起承天寺的怀民。那家伙定也没睡，上次见他在廊下临《黄州寒食帖》，墨池冻了冰还浑然不觉。踏着月光往寺里去，木屐叩在石板上的声响，倒像是给这寂静的夜打着拍子。转过街角，忽见墙垣上爬满的薜荔藤被月光浸成碧色，风一吹，叶影便在粉墙上洇开，像极了米芾泼墨时的留白。

怀民果然还在灯下读书，青衫未卸，见我推门便笑："子瞻又来寻月亮么？"他案头放着半卷《陶靖节集》，旁边茶炉还煨着水。也不用多话，两人揣了茶盏往中庭去。嗬，这月光竟比刚才更盛了！庭院里的积水不知何时漫了上来？不对，低头细看，分明是月光凝在地面，清粼粼地晃着，倒让我疑心踩进了琉璃万顷。

抬头望，松枝在天上勾出墨色的线条，月光从枝桠间漏下来，落在池中残荷梗上。那些横斜的水草影子在"水面"荡漾——哦，原是院角几株芭蕉的叶影，被月光揉碎了浮在地上，倒像极了我画枯木竹石时，不经意间晕开的墨痕。怀民指着石桌上的茶渍笑："你看这月影落进茶盏，倒像是把嫦娥的广寒宫也斟了来。"

我们绕着石子路走了三圈，谁也没说话。直到茶盏见了底，寒气顺着衣摆爬上来，才惊觉夜露已重。怀民收了茶盏往屋里走，我却在廊下站住了——这满院的月光，究竟是我来看它，还是它在等我？

忽然想起去年在御史台狱里，隔着铁窗见过半轮残月，那时只觉得冷。如今同样是月，泼在黄州的庭院里，却暖得像件丝绵袍。原来天地间这等好景致，从来不是少，是要看你有没有心境拾起来。就像这承天寺的夜，若不是被贬来此，哪能撞见月光把寻常庭院酿成琼楼玉宇？

回步时见门槛上落了片玉兰花瓣，被月光镀了层银边。忽听得怀民在屋里喊："子瞻，明日该去赤壁矶看江潮了！"我笑着应了声，抬头望那轮满月，忽然觉得身上的枷锁轻了许多。这黄州的月光，终究是把我的心照得通透了些——原来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可这行人若能揣着一袖月光走，管他前路是风是雨，也算不辜负这天地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