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病房杂记》

扬歌

图文/扬歌 　　又是一年端午节。十五年前的端午节又浮现在眼前，那一天开始，我第一次在医院的病房中度过了三十个不眠之夜，第一次这样一把屎一把尿地照料瘫患在床的老人，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游走在生与死之间的危重病人，第一次面对病危之人那种痛苦无助甚至有些绝望的目光.....正因为有了这些个第一次，所以才有了从未有过的深刻体验和心灵的震撼。 　　生活是一个大舞台，而这小小的病房便是一个演绎着人间悲欢离合的小舞台。在这个小小的舞台上，有儿女照顾老人的，有老妻伺候老夫的，有父母看护儿子的，也有兄弟姐妹相帮相助的...... 　　病房的夜是漫长的，看着那不断滴下的药液和那银屏上无声波动的光谱，听着病人那彻夜不休的痛苦呻吟以及从他们无望的眼睛里流出来的期盼的目光，我无时不感受到这里每时每刻都在进行着一场场生与死的角斗。 　　夜深人静，因老人病重，稍有动静就得赶紧起来察看，躺在地上休息的我却也不敢入睡，随手拈来一片纸写下日间所见所闻所感所想，以打发无聊且困倦的时间，二十多天所写下的零星碎片却汇成了一篇《病房杂记》。 今又逢端午节，择选几段编辑于此，分享美友...... 一、大嫂来了 早晨，大嫂来了，拎了一斤新鲜的虾爬子。 先她而到的大姐、二姐同她打了招呼。大嫂还未来的急看老人一眼，就将手里拎的袋子扬了扬说道:“我赶早到水产市场、看了几份虾爬子，这虾爬子三十块钱一斤，我对老板说我是去医院看老人的，老人住院了，吃不了多少，称一斤就行。你给我挑点大的、活的，多钱都行，我是给老人买的”。大嫂说话声高，满屋子都能听得见。说话中二姐接过那袋虾爬子放在了床下。 我隔着病床同大嫂打了个招呼，问她这么早怎么过来的。"我骑自行车过来的，我上水产市场不方便坐汽车，老人爱吃虾爬子，我赶早给他买点新鲜的。我对卖虾爬子的人说，我是看望老人的，老人住院吃不了多少，给我挑大的活的称一斤就行。"大嫂对我说着，眼睛不时地瞅着邻床的人又高声复叙了一遍买虾爬子的过程。完了才想起问了问老人昨晚的情况，还嘱咐道一会谁有工夫就把虾爬子拿回家煮了或包饺子给老人吃。 其实，这几天来由于病重，老人吞咽很困难，已经不能吃什么东西了，只能靠冲米粉等流食来维持。 二、兄妹深情 邻床的患者很年轻，才46岁，是心脏病，真正是从死亡线上抢回来的人。各种治疗仪器、针管、导线围了一圈，还不时地出现危情。几天的接触，我们渐渐熟悉了，患者与身边护理的人之间的关系也比较了解了。只是有一个三十多岁的高个女子我还不能确定她的身份。她们一共四个人，两个人一班，每天轮换守在患者身边，累了就再自备的折叠床上躺一会儿。 一日，我问身边的高个女子:"这几天，你们这一男三女四人中有三个人我能看出与病人的关系。一个妻子、一个妹妹，一个是弟弟。但你与病人的关系我没有看出来。" 她没有直接回答我，笑着用手一指躺在折叠床上那个男的说:"我和那个一家:" "那你是患者的弟妹了。"我着实吃了一惊。她微笑着点点头。我不由感叹道:“妻子护理丈夫是应尽的责任，弟弟照顾兄长也是应尽的义务。可作为弟媳是没有照顾大伯哥这份责任的，也可不尽这样的义务的，能常来看望一下就很不错的了。你所做的真是让人敬佩呀！" 细聊之后，才知道她是在百货大楼四楼卖服装的，是打工的营业员。大伯哥病重，人手少，就请了假专门照顾大伯哥的。她家里还有一个上小学五年级的孩子要接送，要做饭，也够她忙的了。一个兄弟媳妇、宁可少挣工资，能没日没夜地像亲姐妹一样细心照料一个病卧在床的大伯哥，这也真的是很难得的呢。 三、你认得我是谁吗? 探望重病之人，总会看到有人习以为常地、甚至是不厌其烦地反复问他“你看谁来了?”“你认得我是谁吗?”等等、等等。 对于提问者来说也许是善意的关心。一是向病人表示一下是谁来看望了。二是病人能回答认识来人是谁，这也说明病人的状况很好，那就会更让大家都感到欣慰了。 但我以为，此类话不是不可问，但如果问得多了以至于非要问出个结果来，那就大可不必了。 因为，病之人可能有几种状况：一种是病得严重，已经糊涂了，对外界没有任何反应了，这样的人你问他什么都没有用了；二是病人虽不糊涂，但却由于病重不能说出话来，尽管他心里明白"你是谁"、"谁来了"，可就是干着急说不出来。这样你再问几遍又有何用呢？不是让病人更加着急吗。 再有，就是那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身心备受煎熬的危重病人，他还哪有心思顾及"你是谁"、"谁来了"吗？还愿意回答那些“你看我是谁"之类的话吗？尤其是那句在病人不能回答或是没有啥反应时，当着病人的面说出的“他糊涂了”、“不行了”，更是让病人心里难以承受的啊。 对于已经糊涂的病人到是无所谓，反正你说他什么都没有反应了。但对于心里明白只是说不出活的病人，听到你说他“糊涂了”,“不行了”，他的心里会好受吗？由其是对那正在痛苦中挣扎的病人，你在他面前说他"糊涂了"，"不行了"，不更是雪上加霜、把他推向绝地吗！这真真的是往糊涂上引导，往死里伺候呀。 所以，如果要问，问问便得了。认得了便好，就是认不得是谁了，又不影响你探视病人吧。 四、螃蟹与虾爬子 螃蟹与虾爬子这两种奇形怪状的海物，对与滨城的老老少少来说，却是人人都喜欢的好东西，逢年过节，聚歺宴请必不可少。时令节气海鲜上市，品尝美味更是时兴之常事。没逢海鲜淡季物少价高之时，更是炫富的珍贵之物。就是危重之病人，家人亲友也是借此物来表达孝敬之心意。 常听有逝者家人说，老人弥留之际吃了多少个大螃蟹食了多少只大对虾之类的话，让人觉得逝者走的不亏了，可见螃蟹大虾在人们心中作用之重大。 且不说聚餐宴请时虾蟹给人带来的欢愉，也不说时令海鲜给人带来的美味。单单说这重病之人，米水难进，疾患之痛，昼夜煎熬。岂能品食虾蟹之美味，享受食用虾蟹之欢愉？要论补充营养，那三旮瘩两块的虾蟹又能有多大功效？反正病人适合不适合从不考虑。只想着患病之人一但“走了”不至于亏着。只是想着以此来表达孝敬之心。 其实，重病之人能吃则吃，不能吃也罢。即使真的走了，这一生亏不亏着并不在于此刻吃了多少个螃蟹，多少只大虾。鄙人看来，此做法的真正作用只不过是自己安慰自己，我对得起老人了。说白了，这几块虾蟹虽然是免强送入病之口，其实是吃给自己看的。 换位想一想，如果自己就是那重患临危之病人，你想的是螃蟹大虾吗? 五、病人掉地上了 转到普通病房了，病房里一行排放着四张病床，1床和4床的两位轻症患者输完液就回家睡去了。夜间，我和3床的陪护就可以躺在腾出来的两张床上休息了。 3床的老人是一位八十多岁的心血管病患者，每天靠吃流食，说不出话来，也不能翻身，只有一侧的手和腿可以屈伸动动。 一天后夜，睡在1床的我，突然听到睡在4床的陪护大喊一声“老人没了！”我被喊叫声惊醒，突的一下子坐了起来，惊恐中看到我家老人在床上睡着，而3床上却是空着的了。 3床的陪护是一位姑爷，平时陪护则是坐着都能睡着，头粘到枕头便能睡到天亮之人。此刻，他坐在床上迷迷瞪瞪的说着“是我家的老人不见了。”我下床站了起来，突然发现3床的老人头窝在床头柜角下，躺在2、3床之间的地面上了。 我赶紧叫他过来，两人一起把老人抬到床上放好，又去急匆匆的喊来值班医生、护士，一番检查下来，好在并无大碍。 　　小小的病房不仅仅展示了人间亲情的冷暖，也检验着人的良知，更给人以灵魂的洗礼。 而今，自己也过古稀之年，并经历过几次住院，几次手术。每当夜深人静，医院的走廊里变得异常安静。我躺在病床上，思绪万千。不仅是病痛让我无法入睡，但更让我难受的是内心的无奈...... ...... 五月初五过端午，是盛夏的礼赞，也是安康的序章。送上我的祝愿:愿读到此篇的美友端来好运，端来平安，端来诸事顺遂，端来阖家幸福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