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遁入空门

明镜非台

遁入空门 晨雾如纱，笼罩着赵家岩的千级石阶，每一级石阶上都凝结着晶莹的露珠，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烁着微光。赵明远背着简单的行囊，踏着露水浸润的青苔，一步步向山顶攀登。离家已有三日，他特意绕道避开官道，专走樵夫猎户踏出的荒径，生怕被父亲派来的人追上。行囊中除了一套换洗衣物，就只有几册书和那串从不离身的檀木佛珠，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碰撞声。山势渐陡，松风阵阵，吹动他的衣袂，发出猎猎声响。明远停下脚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抬头望去，云雾缭绕处，隐约可见一方突出的石台——正是十年前偶遇慧明禅师的地方。想到即将再见那位点化过自己的高僧，明远心跳不由加快，像是有一面小鼓在胸腔里咚咚敲响。"大师还在吗？"他喃喃自问，声音轻得几乎被山风吹散。一只松鼠从路边的松树上蹿过，惊落几颗松果，滚到他脚边，像是在回应他的疑问。石台依旧，只是边缘多了几丛野菊，金黄的花朵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欢迎他的到来。明远放下行囊，跪在当年慧明禅师打坐的位置，双手合十。石面冰凉透过衣衫，渗入膝盖，他却浑然不觉，只是闭目静待，呼吸渐渐与山间的风声融为一体。日影西斜，山风渐凉，吹散了白日的暖意。明远跪了整整一日，膝盖早已麻木，像是与岩石长在了一起，却不见禅师踪影。远处传来狼嚎，凄厉的声音在山谷间回荡，他仍一动不动，如石像般凝固在月光下。夜露打湿了他的衣衫，贴在身上，冰冷刺骨，但他咬紧牙关，纹丝不动。第二日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照在明远身上。露水在他的睫毛上凝结，如同一颗颗细小的珍珠。一只山雀落在肩头，啄了啄他的耳垂，又振翅飞走，翅膀拍打的声音在寂静的山间格外清晰。明远嘴唇干裂，渗出血丝，却依然保持跪姿，仿佛要与这山岩融为一体，成为它的一部分。"小施主何苦如此？"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明远浑身一震，缓缓回头。灰袍僧人立于晨光中，左耳垂上的朱砂痣鲜艳如故，在阳光下像一滴凝固的血，只是眉间皱纹更深了几分，宛如刀刻，记录着十年岁月的流逝。他的僧袍下摆沾满了山间的露水和草屑，显然走了很远的路。"大师！"明远声音嘶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话。他想要起身行礼，却因双腿麻木而踉跄跌倒，手掌擦在粗糙的岩石上，划出几道血痕。慧明禅师袖袍一拂，扶住了他。那双手温暖而有力，掌心的老茧摩擦着明远的手臂，传递着一种安定的力量："十年不见，小施主风采依旧。"他的声音如同山间的清泉，清澈而平静。明远苦笑，嘴角的弧度像是被强行拉起的弓弦："大师取笑了。弟子科举三试不第，家父震怒，已无颜回乡。"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自言自语，"恳请大师收留，剃度出家。"说着又要跪下，却被禅师拦住。禅师的手掌像一块温暖的石头，稳稳地托住明远的手臂："出家非儿戏，小施主可想清楚了？"他的眼睛直视明远，像是要看穿他的灵魂。明远从怀中取出那首写于离家的诗，纸张已经有些皱褶，边缘还沾着汗水的痕迹："弟子已写下'抛却金枷去'，再无留恋。"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像是秋风中最后一片不肯落下的叶子。慧明接过诗稿，目光在那句"青山处处可埋名"上停留片刻，阳光透过纸背，照出字迹的轮廓。他轻轻摇头，白须在风中飘动："诗才难得，弃之可惜。"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惋惜，像是看到一块美玉即将被埋没。"诗才误我。"明远声音低沉，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若非沉迷诗文，或许早已中举，不致令家门蒙羞。"他的目光落在远处起伏的山峦上，那里云雾缭绕，如同他此刻迷茫的心境。慧明禅师不置可否，转身望向云海。阳光穿透云层，形成一道道光柱，如同通往天国的阶梯："随我来。"他的声音在山风中飘荡，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两人一前一后，沿着隐秘小径向深山行进。慧明的步伐轻盈稳健，像是踏在云端，而明远则踉踉跄跄，不时被突出的树根绊到。约莫走了半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一座古朴的寺庙依山而建，青瓦白墙掩映在松柏之间，门额上书"云栖寺"三个斑驳大字，漆色已经剥落，却更显沧桑厚重。"此寺乃老衲挂单之处，已有百年历史。"慧明推开斑驳的木门，门轴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像是久未开启，"小施主若真心向佛，可在此修行。"他的身影被门内的阴影吞没，只留下一个模糊的轮廓。明远随禅师入寺，只见庭院整洁，古树参天，树冠在微风中沙沙作响。几个年轻僧人正在扫地，见慧明归来，纷纷合十行礼，目光却好奇地打量着明远。他们的僧袍已经洗得发白，但干净整洁，脸上带着出家人特有的平和表情。慧明引明远至方丈室，室内陈设简朴，只有一张矮桌，几个蒲团，和一尊小小的铜佛像。禅师亲自斟了杯清茶给他，茶水在粗陶杯中泛着琥珀色的光泽："出家之人，须舍三样东西。小施主可知是哪三样？"茶香随着热气袅袅上升，在空气中弥漫开来。明远双手接过茶杯，指尖感受到陶器的粗糙纹理："请大师指点。"他的声音因紧张而略显干涩。"一舍俗姓，二舍家业，三舍诗书。"慧明目光如炬，像是能看透人心，"汝能舍诗书乎？"他的问题如同一把利剑，直指明远心中最柔软的部分。茶杯在明远手中微微一颤，茶水险些溢出。舍俗姓，他早已决心；舍家业，离家时便已做到；唯独这诗书...那些浸润了他半生的文字，那些月下推敲的词句，当真能一刀两断？他的脑海中闪过无数画面：七岁时第一次握笔的触感，十岁时写出"一花一世界"的喜悦，十六岁在考场上绞尽脑汁的煎熬..."弟子..."明远深吸一口气，茶香涌入鼻腔，带着一丝苦涩，"弟子以为，诗书即佛法。"他的声音渐渐坚定，像是找到了某种支撑。慧明眉毛微挑，额头的皱纹更深了："哦？"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玩味，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佛经云'一切法皆是佛法'。"明远声音渐稳，手指不再颤抖，"诗言志，歌咏言，若以清净心为之，何尝不是修行？"阳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在他坚定的侧脸上。慧明禅师沉默良久，茶水的热气在两人之间缭绕。忽然，他轻笑一声，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好一个'诗书即佛法'！小施主果然慧根不浅。"他站起身，僧袍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三日后为你剃度，这期间可在寺中走走，看看是否真能适应青灯古佛的生活。"他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一直延伸到门外。明远合十称谢，退出方丈室后，他在寺中漫步。藏经阁前，一位白眉老僧正在晒经书，阳光照在泛黄的纸页上，映出岁月的痕迹。见明远走近，老僧眯眼打量，眼角的皱纹像是扇子般展开："这位施主是..."他的声音沙哑，像是很久没有说话。"晚辈赵明远，特来投奔慧明大师，欲出家为僧。"明远恭敬行礼，衣袖带起一阵微风，吹动了地上的一片落叶。老僧"嗯"了一声，手指轻轻抚过经书的边缘："老衲了尘。赵施主看着像是读书人？"他的目光锐利，像是能看透明远的伪装。"略通文墨。"明远低头，避开那锐利的目光。了尘老僧轻笑，露出几颗发黄的牙齿："读书人出家，最难舍的就是那支笔。"他的手指做了一个执笔的姿势，在空中虚划几下，"老衲见过不少，初时信誓旦旦，不出三月便还俗去了。"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又有一丝怜悯。 明远正色道，声音如同宣誓："晚辈心意已决。"他的目光坚定，直视了尘的眼睛，不再躲闪。"但愿如此。"了尘递给他一本《金刚经》，书页已经泛黄，边缘有些卷曲，"既来寺中，不妨先读读此经。若三日后仍不改主意，再谈剃度不迟。"他的手指在经书上留下几道浅浅的指痕。明远接过经书，在寺后一棵古松下细细品读。松针的阴影投在纸页上，形成斑驳的图案。"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这些字句如清泉流入心田，冲刷着多年科举带来的郁结。微风拂过，带来远处荷塘的清香，与墨香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特的气息。不知不觉，日已西沉，最后一缕阳光照在经书上，将那些古老的文字镀上一层金色。三日后，晨曦初露，云栖寺钟声悠扬，在群山间回荡。大雄宝殿内，香烟缭绕，烛光在佛像前跳动，映照出佛祖慈悲的面容。慧明禅师身披袈裟，端坐正中，庄严如佛。明远跪在佛前，身后站着寺中十余位僧人，他们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大殿中清晰可闻。"赵明远，汝当真发心出家，永不退转？"慧明庄严问道，声音如同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一种超脱尘世的力量。"弟子发心出家，永不退转。"明远声音坚定，在殿中回荡。他的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砖上，能闻到泥土和香灰的气息。"善。"慧明取过剃刀，刀锋在烛光下闪着寒光，"一剃烦恼断，二剃习气除，三剃了生死..."他的声音如同诵经，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冰凉的刀刃贴上头顶，第一缕青丝飘落，落在明远眼前。那缕黑发在青砖上格外显眼，像是某种终结的象征。明远忽然想起幼时父亲为他梳头的情景，那时父亲的手多么温暖，梳齿轻轻划过头皮的感觉多么舒适...又一刀下去，更多发丝落下，在空中飘舞，像是黑色的雪花。他仿佛看到科举放榜时，自己的名字又一次不在其列，父亲失望的眼神如同利剑，刺穿他的心脏..."啪嗒"—一滴泪水落在青砖地上，在寂静的大殿中格外清晰，如同一颗珍珠碎裂。慧明停下剃刀，刀锋悬在半空："落发易，落执难。小施主若心有挂碍，此刻回头尚不晚。"他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明远拭去泪水，手背在脸上留下一道湿痕："请大师继续。"他的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定。剃刀再次挥动，黑发如秋叶般纷纷坠落，在地上形成一个小小的黑色圆圈。半个时辰后，明远头顶光可鉴人，在烛光下泛着青色的光泽，俨然一副僧人模样。慧明为他披上袈裟，粗糙的布料摩擦着皮肤，带来一种奇异的触感。"赐汝法号'鉴空'。"慧明的声音庄严而神圣，"汝既入空门，当以'鉴'照本性，以'空'观万物。望汝勤修戒定慧，熄灭贪嗔痴。"他的手掌轻轻按在鉴空头顶，传递着一种温暖的力量。"谨遵大师教诲。"鉴空——现在该这样称呼他了——恭敬顶礼，额头再次触碰冰冷的地面。当他抬起头时，看到佛像慈悲的微笑，仿佛在欢迎他的加入。仪式毕，众僧散去，脚步声在殿中回荡。了尘老僧走过鉴空身旁，意味深长道："鉴空师弟，老衲观你泪落佛前，恐诗心未泯，难成真僧啊。"他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丝嘲讽。鉴空合十，新剃的头皮在阳光下微微发烫："多谢师兄提点，弟子自当精进。"他的声音平静，却掩饰不住内心的波动。自此，鉴空开始了他的僧侣生活。晨钟暮鼓，诵经坐禅，日子清苦却规律。每天天不亮，钟声就会响起，穿透薄薄的僧舍墙壁，将他从梦中唤醒。早课时，他站在众僧之间，声音渐渐与其他僧人融为一体，如同一条汇入大海的小溪。他聪明好学，很快掌握了早晚课诵的经文，甚至能帮寺中抄写佛经。唯独那支随身携带的毛笔，被他小心藏在枕下，夜深人静时偶尔取出，在废弃经卷背面写几句诗。笔尖在纸上游走的沙沙声，成了他在这个陌生环境中唯一的慰藉。这一夜，月光如水，透过窗棂洒在禅房的地面上，形成规则的几何图案。鉴空独坐窗前，忍不住又取出毛笔，就着月光写道："空门一入深如海，从此诗书是路人。犹记当年题柱笔，今朝写破贝多文。"写罢，自觉不甚工整，正欲修改，忽听门外一声轻咳。鉴空慌忙藏起诗稿，却为了尘老僧推门而入，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师弟深夜不寐，在做什么？"了尘目光如电，在昏暗的禅房中格外锐利。他的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几乎覆盖了整个房间。"回师兄，弟子...在温习日间所学的《楞严经》。"鉴空的声音因紧张而略显尖细。他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藏在袖中的诗稿，纸张发出轻微的摩擦声。了尘瞥见砚台中未干的墨迹，摇头叹息，白须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出家人不打诳语。"他伸手从鉴空袖中抽出那张诗稿，动作快如闪电，让鉴空来不及反应。老僧就着月光扫了一眼，干枯的嘴唇微微颤抖："老衲早说过，诗心未泯，难成真僧。"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胜利的意味。鉴空满面羞惭，新剃的头皮在月光下泛着青色的光泽："弟子知错。"他的声音细如蚊呐，几乎听不见。"错在何处？"了尘逼问，向前迈了一步，影子完全笼罩了鉴空，"是错在写诗，还是错在隐瞒？"他的呼吸带着老年人特有的酸腐气息，喷在鉴空脸上。鉴空语塞。在他心中，写诗并非过错，只是寺中僧人似乎不这么认为。月光照在他紧握的拳头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了尘将诗稿还给他，纸张在传递过程中发出轻微的沙沙声："明日早课后，去后山砍柴。好好想想，出家为何？"说完，他转身离去，僧袍在月光下如同一片飘动的云。次日，鉴空独自在后山砍柴。斧头沉重，不一会儿手掌就磨出了水泡，破裂后渗出淡黄色的液体。他咬牙坚持，汗水浸透了僧袍，在背上形成一片深色的痕迹。休息时，他坐在溪边，望着水中自己的倒影——光头僧袍，却掩不住眉宇间的书卷气。溪水清澈见底，几尾小鱼在水中游弋，偶尔啄食水底的青苔。"鉴空师弟。"慧明禅师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声音温和如同春风，"砍柴也是修行，可有所悟？"他的影子倒映在水中，与鉴空的倒影重叠在一起。鉴空慌忙起身，手掌的伤口接触到粗糙的僧袍，带来一阵刺痛："弟子愚钝..."他的声音因疲惫而嘶哑。慧明拾起一根被他劈开的木柴，木纹在阳光下清晰可见："你看这纹理，可像文字？"他的手指轻轻抚过木柴的断面，像是在抚摸某种珍贵的文物。鉴空细看，果然木纹如行云流水，天然成趣。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木柴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更显得那些纹路神秘莫测。"天地有大美而不言。"慧明轻声道，声音如同山间的溪流，"诗心与佛心，本无分别。了尘师兄苛责于你，是怕你沉迷文字，反失本心。"一片落叶飘下，落在他的肩头，他却浑然不觉。鉴空心头一震，像是被闪电击中："大师是说...写诗无妨？"他的眼睛睁大，闪烁着希望的光芒。"风过疏竹，雁渡寒潭，岂非天然诗篇？"慧明微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但若执着于字句工拙，便是着相。"他的手掌轻轻按在鉴空肩上，传递着一种无言的支持。鉴空如醍醐灌顶。回寺后，他主动找了尘认错，却也不再刻意隐藏诗稿。渐渐地，寺中僧人都知道新来的鉴空师父爱写诗，有人讥讽他"六根不净"，也有人好奇求诗。每当有人嘲笑，鉴空只是微笑不语，继续他的修行和创作，仿佛那些言语不过是耳边风。一日，鉴空在藏经阁整理经卷，灰尘在阳光中飞舞，像是无数细小的精灵。他发现一册破旧的《寒山子诗集》，封面已经脱落，书页泛黄卷曲。翻开一看，竟是唐代诗僧寒山子的作品。他如获至宝，偷偷抄录，渐渐领悟到佛理与诗意的交融之道。那些诗句如同甘泉，滋润着他干渴的心灵。"原来诗僧自古有之。"鉴空心中豁然开朗，像是黑暗中看到了一盏明灯。他提笔写下："莫笑诗僧六根染，禅心原在字句间。一花一叶一如来，满纸烟霞总是禅。"他将此诗呈给慧明禅师。禅师读罢，颔首微笑，白须在风中轻轻飘动："善。但记住，诗为末技，明心见性方是根本。"他的手指轻轻点在那首诗上，留下一个模糊的指印。自此，鉴空更加精进。白日劳作诵经，夜晚或坐禅或写诗，将所见所悟化为文字，却不再执着于人前展示。偶尔有香客来寺，见他眉目清朗，谈吐不俗，常误以为是哪位高僧，殊不知他出家尚不足半年。他的僧袍渐渐变得宽松，面容却越发清癯，眼神中多了一种超脱的光芒。秋风渐起时，鉴空已习惯了寺中生活。手掌的茧厚了，皮肤晒黑了，唯有那双眼睛，依然清澈如少年时。这日，他正在山门前扫地，竹帚在地上划出规则的痕迹。忽然，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惊起了树上的鸟雀。他抬头望去，只见一队人马沿山道而来。为首之人身着官服，气度不凡，近看竟有几分面熟..."这位师父，"那官员下马行礼，声音中带着官场中人特有的圆滑，"请问慧明禅师可在寺中？"他的手指修长白皙，一看就是从未干过粗活的手。鉴空低头合十，新剃的头皮在阳光下微微发烫："施主请稍候，贫僧这就去通报。"转身之际，他忽然认出这官员竟是当年同窗王生！十年不见，他已飞黄腾达，面容圆润了许多，只有那双眼睛还保留着些许当年的神采。而自己却..."等等！"王生突然叫住他，声音因惊讶而提高，"你...你是明远兄？"他的手指颤抖着指向鉴空，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鉴空背脊一僵，手中的扫帚几乎落地。竹帚与青石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在山间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