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三试落第

明镜非台

<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三试落第</p> <p class="ql-block">秋雨绵绵,将省城贡院外的青石板路洗得发亮,每一块石头都泛着湿漉漉的光泽,像是被泪水浸透的脸庞。二十五岁的赵明远站在榜文前,雨水顺着斗笠边缘滴落,打湿了早已泛黄的榜单。水珠在纸面上晕开,使得那些密密麻麻的名字变得模糊不清,仿佛在嘲笑他徒劳的寻找。他的名字,又一次不在其列。</p><p class="ql-block">"明远兄,看开些..."同乡蓝易青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地传递着安慰,"三年后还有机会。"他的声音里满是无奈,却又带着几分超脱,像是早已看透这科举的把戏。</p><p class="ql-block">明远木然点头,雨水顺着脸颊流下,分不清是雨是泪。这是他第三次参加乡试,本以为准备充分,谁料考场上头脑一片空白,那些烂熟于心的经义竟如泥牛入海,提笔忘字。记忆中的考场号舍低矮逼仄,四壁斑驳,上面刻满了历代考生的涂鸦和叹息。他仿佛又闻到了那混合着墨香、汗臭和霉味的空气,听到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和翻纸声。文章做得支离破碎,放榜时自然名落孙山。</p><p class="ql-block">"我先回客栈了。"明远低声说道,声音嘶哑得像是许久未开口。他转身挤出了围观的人群,肩膀擦过那些或喜或悲的同考者,像是穿过一片情绪的森林。</p><p class="ql-block">街道上,落第的考生们或垂头丧气,或借酒浇愁。一个身着褐色长衫的中年人瘫坐在路边,手中酒壶已经见底,正对着虚空喃喃自语,说着什么"十年寒窗"、"辜负先人"之类的话。几个中举的幸运儿被簇拥着,满面红光地走向酒楼,准备鹿鸣宴。他们的笑声在雨中格外刺耳,像是钝刀割在明远心上。他加快脚步,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仿佛要逃离这残酷的现实。</p><p class="ql-block">巷子幽深曲折,墙角一株野菊在雨中摇曳,金黄的花瓣沾满水珠,显得格外孤清。明远停下脚步,伸手轻触那朵小花。花瓣上的水珠滚落,打在他的手背上,冰凉如泪。他忽然想起七岁那年,自己第一次作诗时窗外的海棠,也是这样沾着晨露,娇艳欲滴。那时的他,还不知道功名为何物,写诗只为心中所感。</p><p class="ql-block">回到客栈,木楼梯在他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明远脱下湿衣,水珠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片水洼。他坐在窗前发呆,任凭湿冷的秋风透过窗缝钻进来,吹拂他单薄的里衣。桌上还摊着考前温习的笔记,密密麻麻的朱批此刻看来如此刺眼,像是无数双嘲笑的眼睛。七岁能诗,十岁被誉为"利川神童",十六岁初试锋芒,如今二十五岁却仍是个白丁。这些年,他眼睁睁看着同龄人一个个中举、成进士,甚至外放为官,而自己却在这科举泥潭中越陷越深,像是一只陷入蛛网的飞蛾,挣扎得越厉害,束缚得越紧。</p><p class="ql-block">"笃笃"——敲门声响起,打断了明远的思绪。</p><p class="ql-block">"谁?"明远哑着嗓子问,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p><p class="ql-block">"是我,易青。"门外传来蓝易青温和的声音,如同冬日里的一杯热茶,"带了些酒菜,一起用些吧。"他的脚步声很轻,像是怕惊扰了什么。</p><p class="ql-block">明远本想拒绝,却又不忍拂了同乡好意,只得开门。蓝易青端着食盘进来,身后还跟着个提着热水的小二。烛光下,蓝易青一身靛蓝长衫已经半湿,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的轮廓。他的面容清癯,眉宇间总带着几分超然之气,眼角有几道细纹,笑起来时格外明显。此人虽也读书,却对科举不甚热衷,此番来省城,更多是为游历山水。</p><p class="ql-block">"落第乃常事,何必如此消沉?"蓝易青斟了杯热酒递给明远,酒液在杯中泛着琥珀色的光泽,"当年韩昌黎不也四试不第?"他说着,示意小二放下热水,又给了几个铜钱打发他离开。</p><p class="ql-block">明远接过酒杯,一饮而尽。热辣的酒液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冰凉的心:"韩愈最终进士及第,而我..."他摇摇头,喉结上下滚动,"三次乡试,连个举人都捞不到,实在愧对父亲。"窗外的雨声渐大,敲打在瓦片上,如同无数细小的指责。</p><p class="ql-block">蓝易青叹了口气,给自己也倒了杯酒:"令尊期望过高了。科举一途,本就七分才学,三分运气。强求不得。"他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握杯的姿势优雅从容,不像个死读书的秀才,倒像个精通六艺的雅士。</p><p class="ql-block">明远没有接话。他想起离家前,父亲那殷切又严厉的目光。赵家三代不得应试的禁令已在去年解除,父亲仿佛看到了家族复兴的希望,将所有赌注都压在了这次乡试上。那双布满老茧的手颤抖着为他整理行装,眼中闪烁的光芒让他不敢直视。</p><p class="ql-block">"明远兄可曾想过,"蓝易青忽然压低声音,身子微微前倾,烛光在他眼中跳动,"功名之外,另有天地?"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像是珍珠落在玉盘上。</p><p class="ql-block">明远抬头,不解其意。窗外的雨似乎小了些,一缕月光透过云层,照在蓝易青半边脸上,使他看起来神秘而深邃。</p><p class="ql-block">蓝易青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兴奋的景象:"我下月欲往施南一带游历,那里山水奇绝,民风淳朴。"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卷画轴,徐徐展开,露出一幅水墨山水,"你看,这是前人所绘的施南风光,奇峰林立,云雾缭绕,恍若仙境。"画中的山峰险峻奇特,云雾缭绕其间,一条瀑布如白练垂挂,下方有几间茅屋,隐约可见人影。</p><p class="ql-block">"兄台若有兴致,不妨同往?寄情山水,泼墨吟诗,岂不快哉?"蓝易青的声音带着蛊惑般的魔力,手指轻轻抚过画上的山峰,像是在抚摸情人的脸庞。</p><p class="ql-block">明远一时语塞。自小父亲便教导他"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除了科举入仕,他从未想过人生还有其他可能。蓝易青的话,像一束光,照进了他封闭已久的心房。他忽然想起多年前在赵家岩上,慧明禅师也说过类似的话。那时的云雾,那时的茶香,还有那句"天地之大,岂止功名一条路",此刻全都鲜活起来。</p><p class="ql-block">"这...容我考虑。"明远最终说道,声音因犹豫而略显干涩。他的目光在画上游移,那些奇峰怪石仿佛在向他招手。</p><p class="ql-block">两人对饮至夜深,酒壶已经见底,烛火也渐渐微弱。蓝易青告辞回房,临走时塞给明远一张纸条:"若有意,按此地址寻我。"他的背影在走廊的阴影中渐渐消失,只有轻微的脚步声渐行渐远。</p><p class="ql-block">明远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窗外雨声渐歇,一轮冷月从云缝中露出脸来,清辉洒在床前,如霜如雪。他取出那张纸条,就着月光细看,上面写着:"下月十五,施南风雨桥头,不见不散。"落款处还画了座小小的青山,笔法简练却传神。</p><p class="ql-block">朦胧间,明远仿佛回到了赵家岩。云雾缭绕中,慧明禅师盘坐在青石上,左耳垂上的朱砂痣鲜艳如血,在阳光下像一颗红宝石。禅师的灰袍被山风吹得猎猎作响,却纹丝不动,仿佛与山岩融为一体。</p><p class="ql-block">"云去云来本无心。"禅师的声音如清泉淙淙,在山谷中回荡,"小施主何必执着?"</p><p class="ql-block">明远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中,四周只有无尽的白雾。雾气渐渐凝聚,化作一张张榜单,上面密密麻麻写满名字,却唯独没有"赵明远"三字。那些名字如同活物般蠕动,发出刺耳的嘲笑声。</p><p class="ql-block">"功名原是幻,何不早回头?"禅师的声音渐渐远去,身影也慢慢消散在云雾中。</p><p class="ql-block">明远猛然惊醒,发现天已微明。晨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模糊的光斑。梦中情景历历在目,他急忙起身,顾不上披衣,赤脚走到桌前,提笔在纸上记下梦中所得诗句。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是春蚕食叶:</p><p class="ql-block">"十年磨剑未封侯,</p><p class="ql-block">三试秋闱空白头。</p><p class="ql-block">功名原是幻中幻,</p><p class="ql-block">何不早时便回头?"</p><p class="ql-block">写罢,他凝视诗句,墨迹在晨光中渐渐干涸。心中似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又似有什么破土而出。窗外,一只山雀落在枝头,清脆地鸣叫几声,振翅飞向远山。那自由的姿态,让他心头一热。</p> <p class="ql-block">三日后,明远回到利川县城。远远望见家门,脚步不由沉重起来,像是灌了铅。院墙边那株老梅依旧虬枝盘曲,只是比记忆中更加苍劲,树皮皲裂如老人的皱纹。几朵早开的梅花点缀枝头,像是雪中的火焰。</p><p class="ql-block">推门而入,正撞见父亲在院中练字。赵父抬头,见是儿子归来,眼中闪过一丝期待,却又迅速被警惕取代——他看到了明远脸上的神情。那是一种他从未在儿子脸上见过的表情,平静中带着决然,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p><p class="ql-block">"又落第了?"赵父放下毛笔,笔尖的墨滴在宣纸上,晕开一片黑色的阴影。他的声音冷硬如铁,手指因用力握笔而微微发白。</p><p class="ql-block">明远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与父亲的影子在地上交汇,又分开:"儿子无能。"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p><p class="ql-block">"无能?"赵父冷笑一声,笑声如同冬日的北风,"我看是心思根本不在正途!这些年你偷偷读的那些杂书,当我不知道?《庄子》《太白集》,还有那些僧道邪说!"他的胡子因愤怒而颤抖,眼中射出骇人的光芒。</p><p class="ql-block">明远愕然抬头。原来父亲早已知晓他私下阅读的书籍,只是一直隐忍不发。阳光照在父亲斑白的鬓角上,闪烁着银色的光芒。那张曾经威严的脸,如今已经布满皱纹,像是被岁月犁过的田地。</p><p class="ql-block">"父亲,儿子确实尽力了..."明远的声音哽咽了,喉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p><p class="ql-block">"尽力?"赵父突然暴怒,一把掀翻案几,笔墨纸砚散落一地,墨汁溅在他的衣摆上,像是黑色的血迹,"赵家世代书香,到你这一代,竟连个举人都考不上!你可知县里人背后都怎么说?'神童'?哼!分明是废物!"他的声音因愤怒而扭曲,脸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p><p class="ql-block">明远如遭雷击,脸色煞白。父亲从未用如此恶毒的字眼骂过他。院中的老梅似乎也被这怒吼惊动,几片花瓣无声飘落。</p><p class="ql-block">赵父似乎也被自己的话惊到,但愤怒很快压过了愧疚:"从今日起,你给我闭门思过!三年后再考,若再不中..."他顿了顿,声音阴沉得像是从地底传来,"就当我赵家没你这个儿子!"</p><p class="ql-block">明远浑身发抖,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他望向父亲,发现记忆中那个威严挺拔的身影,如今已有些佝偻,鬓角全白,只有眼中的固执与十年前一模一样。阳光透过梅花的缝隙,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像是破碎的梦想。</p><p class="ql-block">"父亲,"明远深吸一口气,秋日的空气带着凉意涌入肺腑,"儿子想..."</p><p class="ql-block">"想什么?还想狡辩?"赵父厉声打断,手掌重重拍在石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回你房间去!"</p><p class="ql-block">明远默默转身,走向自己的书房。路过厨房时,看见母亲躲在门后抹泪。他想上前安慰,却不知说什么好,只得低头走过。母亲的啜泣声像是细小的针,一下下刺在他心上。</p><p class="ql-block">书房依旧如故,只是书架上多了几层灰尘,在阳光下清晰可见。明远坐在窗前,望着院中那株老梅发呆。十年前,他就是在这个位置,写下"一花一世界"的诗句;也是在这里,偷偷阅读《庄子》,被父亲责骂。如今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原点,只是心境已大不相同。阳光透过窗棂,在地上投下规则的几何图案,像是科举考试的格子纸。</p><p class="ql-block">入夜,明远辗转难眠。床板随着他的翻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无言的抗议。他取出蓝易青临别时塞给他的纸条,就着月光再次细看。月光如水,照在那首新写的诗上,每一个字都清晰可辨,像是刻在银盘上的铭文。</p><p class="ql-block">"寄情山水..."明远喃喃自语。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在心中疯狂生长。他想起慧明禅师的话,想起梦中所得诗句,想起三次落第的耻辱与父亲的责骂。或许,离开才是最好的选择?窗外的月亮被一片浮云遮住,房间顿时陷入黑暗,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声提醒着他时间在流逝。</p><p class="ql-block">明远忽然起身,从床下拖出一个积满灰尘的木箱。打开时,铰链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在静夜中格外刺耳。他屏住呼吸,生怕惊动隔壁的父母。箱子里赫然是几册《庄子》、一本《李太白集》,还有那串多年未动的檀木佛珠。这些都是他这些年偷偷藏起的"禁书",父亲竟未发现。</p><p class="ql-block">拂去灰尘,明远翻开《庄子》,熟悉的字句跃入眼帘:"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一滴泪水落在书页上,晕开了墨迹。那滴泪像是打开了闸门,更多的泪水随之涌出,打湿了泛黄的纸页。</p><p class="ql-block">翌日清晨,明远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开门一看,是私塾的同窗王生,满脸喜色,额头上还挂着汗珠,在晨光中闪闪发亮。</p><p class="ql-block">"明远兄!好消息!"王生兴奋道,声音因激动而略显尖锐,"李秀才那厮遭报应了!他去年在邻县主考县试时受贿舞弊,被人告发,功名尽革,还要流放三千里!"他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告示,上面赫然盖着官府的朱红大印。</p><p class="ql-block">明远一时愕然。那个屡次陷害他的李秀才,竟落得如此下场?按理说他该高兴,可心中却只有淡淡的怜悯。告示上的墨迹有些模糊,像是被雨水打湿过,又像是被无数人传阅后的痕迹。</p><p class="ql-block">"恶人自有恶报。"王生继续道,将告示塞到明远手中,"这下你的冤屈也洗清了。教谕大人说了,明年可以破例让你再试一次!"他的眼睛闪闪发亮,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起的希望。</p><p class="ql-block">明远勉强一笑,嘴角的弧度像是被强行拉起的弓弦:"多谢王兄告知。"他的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感到惊讶。</p><p class="ql-block">送走王生,明远站在院中,望着湛蓝的天空出神。几只麻雀在屋檐下叽叽喳喳,像是也在讨论这个好消息。洗刷冤屈,再试一次...这本该是他梦寐以求的事,可此刻心中却毫无喜悦。他忽然明白,自己真正在意的,从来不是李秀才的陷害,而是那条被父亲和世俗框定的人生道路。阳光照在他脸上,温暖而刺眼,让他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p><p class="ql-block">正沉思间,父亲从外面回来,脸色比昨日和缓许多,脚步也轻快了些,显然也听说了李秀才的事。他的官服已经有些旧了,袖口处磨出了毛边,但依然穿得一丝不苟。</p><p class="ql-block">"远儿,"赵父难得唤他乳名,声音中带着久违的温和,"教谕大人派人来说了,明年特许你再试一次。"他的手轻轻搭在明远肩上,那触感既熟悉又陌生,"这次定要好好准备,莫要再辜负为父期望。"他的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像是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p><p class="ql-block">明远低头应是,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儿子明白。"他的目光落在父亲的手上,那双手已经布满了老年斑,指节粗大,是常年执笔留下的痕迹。心中却已有了决断,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p><p class="ql-block">接下来的日子,明远表面上顺从父亲,闭门苦读,实则暗中准备行装。他将最爱的几册书和那串佛珠包进包袱,又偷偷攒了些盘缠。母亲似乎察觉了什么,时常望着他欲言又止,却终究没有说破。她的眼睛像是会说话,里面盛满了不舍与理解。</p><p class="ql-block">月圆之夜,月光如水,照在院中的老梅树上,投下斑驳的影子。明远留下一封书信,轻轻推开房门。木门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像是无声的叹息。他跪在父母房门外,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抵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寒意直透心底。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生活二十五年的家,脚步轻得像猫,生怕惊动什么。</p><p class="ql-block">城门未开,明远在城墙下找了个避风处等待天明。夜露打湿了他的衣襟,冰凉刺骨。东方渐白时,他取出那首写于落第之后的诗,又在后面续了四句。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像是春蚕在啃食桑叶:</p><p class="ql-block">"十年磨剑未封侯,</p><p class="ql-block">三试秋闱空白头。</p><p class="ql-block">功名原是幻中幻,</p><p class="ql-block">何不早时便回头。</p><p class="ql-block">今朝抛却金枷去,</p><p class="ql-block">一蓑烟雨任平生。</p><p class="ql-block">莫问前路无知己,</p><p class="ql-block">青山处处可埋名。"</p><p class="ql-block">写罢,他将诗稿折好,收入怀中。晨光中,一只白鹭掠过城墙,雪白的翅膀在朝阳下闪着金光,飞向远方的群山。明远深吸一口气,秋晨的空气带着露水和草木的清香,沁入肺腑。他迈步走向与蓝易青约定的方向,脚步越来越坚定。</p><p class="ql-block">他知道,这一次,他选择的不仅是一条地理上的道路,更是一种全新的人生。前方的路或许崎岖,但至少是他自己选择的。阳光渐渐强烈,照在他身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那影子越来越淡,最终消失在晨雾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