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今天午休时间,在办公室值班的我恍惚中忽然听见一阵哭声,如怨如诉。起初我还以为是隔壁某个农妇,仔细一听才惊觉是孩子的哭声,于是匆忙朝教室奔去。</p><p class="ql-block"> 推开一年级的教室门,定睛一看,王淳翔正抱着枕头委屈巴巴地哭着,一教室的孩子个个翘首向后,都睁大眼睛定定地望着他。</p><p class="ql-block"> 我弯下腰来,摸摸他的头,望着他那眼泪汪汪的眼睛轻轻问道:</p><p class="ql-block"> “你怎么了?”</p><p class="ql-block"> “是二宝,他把我的枕头搞到桌子底下去了,我去捡,他不让捡,头碰到桌子了。枕头是小苹果给二宝的。”王淳翔眨巴着眼睛,一面啜泣一面跟我小声嘟囔。</p><p class="ql-block"> 二宝算得上是一个好孩子,不仅学习好,个子也高,他一个一年级的孩子,比一般三年级的孩子还高,因此班上的活他也干得的比较多,力气大嘛。可是顽皮也是真的有些顽皮的,孩子嘛,不调皮也就不叫孩子了。就说王淳翔自己,又何尝不是一个“惹事精”,班上啥稀奇古怪的事他都得插一脚。因为是午睡课,我不好跟他们讲太多的道理,只好草草安抚几句,督促他们入睡。</p> <p class="ql-block"> 下午眼保健操铃响,我正好从一年级教室门口经过,瞥见王淳翔正在那儿玩呢,眼保健操也不做。于是猫着腰进教室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算是警告他。没想到不仅没起到警示作用,他还咯咯笑起来,我只好又敲了一下桌子,他反而笑得更大声了,嘴角那一圈紫黑色的“胡子”跟着咧开的嘴巴一起颤动起来,哈哈,这是哪个动画片中的猫精灵?连我自己也忍俊不禁笑弯了腰。据说这紫色的“胡子”是他前天吸茶杯吸的,总是觉得一切都好玩,这吸茶杯也已经不是第一次了。</p><p class="ql-block"> 回到办公室我跟班主任丁老师说起了此事,又说到了中午的午睡风波。丁老师是一个很负责任的老师,她每天中午都要等到孩子们睡着了才回自己的房间,听说她回房间后还发生了这样的事就把王淳翔叫来问话。</p> <p class="ql-block"> 王淳翔慢吞吞地跟丁老师诉说了中午发生的事情,我却突然想起了昨天的一件事,于是就问他:</p><p class="ql-block"> “昨天旗杆下面的一个辣椒是不是你掰断的?”</p><p class="ql-block"> “不是我,不是我,我昨天就只是去上厕所,没有搞辣椒的。”他连连摆手。</p><p class="ql-block"> 前天傍晚我去给辣椒下肥料,不小心弄断了辣椒藤,就随手把那个倒霉的辣椒放在了旗台上,也忘记拿回来了。今天做操的时候走到那才看到,辣椒已经被五马分尸了,杆是杆,蒂是蒂,中间也断成了两截。我心想,也不知道是哪个调皮鬼弄的。现在看到办公室里的王淳翔,很自然地就想起了那个可怜的辣椒。</p> <p class="ql-block"> 这时丁老师抿着嘴偷偷乐了:“上次你去上厕所西红柿掉下来了,这次去上厕所辣椒断了,你可真有本事啊。”</p><p class="ql-block"> “是哦,你可真有本事,难道你是有特异功能的?你是在厕所门口朝着它们发功的吗?”随即我就双手举于胸前做出排山倒海之势问他:“是这样吗?”</p><p class="ql-block">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他笑得合不拢嘴,嘴巴上的“胡子”再次颤动不止,把一办公室的老师都逗乐了。唉,这懵懂的年纪就是这样,香臭不分,哭笑随心。</p><p class="ql-block"> </p> <p class="ql-block"> 不过丁老师的话让不久前的一桩西红柿趣事历历在目。</p><p class="ql-block"> 因为去年校园东边的围墙被大水冲毁了,连着围墙下的花坛,花坛里的紫荆、花椒也一并去了东海龙王,所以重新做了铁艺栅栏,又重新砌了花坛。新花坛半米多高,只简单栽种了一些红叶石楠,稀稀拉拉的并不好看。我就想着,我们的一校一品是菊花,那就在花坛的外围种些菊花吧,间或我还栽上了一些辣椒秧,心想,到了秋天就有五颜六色的菊花,又有大红的辣椒点缀其中,一定是又美又飒吧。后来,种植区的西红柿还剩两棵种不下了,也一起种到了花坛里。</p><p class="ql-block"> 渐渐地,辣椒累累垂枝,西红柿也圆溜溜地悬坠下来。尤其厕所旁那株西红柿,竟引得孩子们下课便蜂拥围观。也是巧得很,西红柿下面刚好有一个大水凼,下雨过后好多天都不带干的,他们就用手从水凼里一捧一捧地舀水淋到西红柿上,每次,那里总是围满了人。当然王淳翔就是那最殷勤的“园丁”。</p><p class="ql-block"> 记得当时丁老师就曾经跟我说过:“你说会不会有一天西红柿被他们给摘了。”我听了哈哈大笑:“那很有可能呢,如果西红柿被摘了,那我《活着》那篇文章有些语句就得改改了,改成当他们长大回忆往事的时候一定会笑着说,‘想当年我曾经偷摘过张老师的西红柿!’”</p><p class="ql-block"> 也许是岁月的沉淀让我更沉稳了,对于孩子们的这些调皮我真的觉得没有什么可生气的,反而觉得有趣,好笑。与我而言,种菜、种花只不过是游戏,并不是为了吃多少,只要孩子们不是恶意的,我愿意做他们成长道路上的试金石,并引领他们辨识是非曲直。</p> <p class="ql-block"> 果不其然,有一天傍晚我在散步的时候,突然就看见一个青翠圆滚的西红柿静卧花坛,蒂痕犹新。我捡起西红柿摆在花坛的石沿上,掏出手机记录下了这一刻。又随即把照片发在了群里并附上了文字:</p><p class="ql-block"> “不知道这是谁的杰作?”</p><p class="ql-block"> 丁老师在群里捂嘴偷笑:“我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p><p class="ql-block"> 我也随即配了一个笑脸回应:“我要赶快去把那篇文章修改一下!”</p><p class="ql-block"> 第二天孩子们刚上学我就迫不及待去了教室,当然,跟我预想的差不多,都是一脸无辜、装傻充愣一问三不知的。王淳翔的回答跟今天的如出一辙,就是去上厕所,远远地看了看西红柿,怎么掉的他不知道,反正不是他摘的。</p> <p class="ql-block"> 其实要想水落石出一看监控便知,可我却始终未去——因为只要不是原则性问题,何必锱铢必较。那颗坠落的西红柿,或许是好奇的指尖轻触,或许是驱虫的笨拙,又或许是浇水时的无心。讲通道理,护住那点珍贵的好奇心,便已足够。</p><p class="ql-block"> 育人之路确乎艰辛,却缀满意外之趣。与孩子们相处日久,我竟觉得自己也如一枚青涩的果子,在岁月的枝头悄然褪去世故的硬壳,向生命的初光回溯。那颗被摘落的西红柿,那株零落的辣椒,连同孩子们无邪的笑声,都成了我园圃里最生动的收成——它们不是伤痕,是天真与岁月相互滋养后结出的澄澈果实。</p><p class="ql-block"> (2025年5月29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