腕转缠丝劲 笔藏掤捋意——九如书道观

虞立新（九如）

腕转缠丝劲 笔藏掤捋意——九如书道观

盖闻庖丁解牛，以神遇不以目视；张旭作草，观剑器而得其神。今观吾兄虞君立新之书，乃知拳理通于笔法，阴阳化入墨痕。其腕底风云，竟藏太极十三势之妙；纸上龙蛇，暗合缠丝掤捋之机。余与兄相识二十多载，知其近十数年晨昏练拳、寒暑临池，得悟"功夫在书外"之为书道妙谛，遂为文以志其艺。

虞君立新，号九如，楚地黄梅人也。少时居五祖寺侧，闻晨钟临书，观僧扫塔写帖，捉管即沾染佛门禅风。薰染于东山法门，故其笔下自有一缕空灵之气。而立负笈江城，师金伯兴先生习书道。金公授以"锥沙印泥"之法，立新日课不辍。尝于腊月呵冻作书，墨结冰棱犹奋笔疾书，满室皆悬"铁画银钩"，观其年所作，笔力如屈铁，结体若危岩，凛然丈夫气，颇具扛鼎之姿，彼时以斋号“九鼎堂”立世。是年其章草作品获第二届行草书展魁首，艺林震动。

后北上问道于程大利先生，程公示宾翁“五笔七墨”“太极笔法”教参之妙。立新居京华三载，每晨悬腕笔耕不辍，墨池尽染，废纸成丘，遂书画相参融之于一炉。其时或初窥宾翁“太极笔法”之妙，所作用笔方圆并济，墨色枯润相生，行云流水间暗合提按使转之法，点画隐现缠丝笔趣。后立新回汉始知其练太极拳已多年，亦或此时己有拳参悟书道之法乎。

忆昔余结束三载峡江漂泊，回汉邀立新等好友家中小酌。酒后微醺，立新兄睹见画案上秃笔残纸，乘酒性落墨素梅几枝横斜，题款“从来不看梅花谱，信手拈来便成春”于后。彼时得见其用笔，腕若太极云手之圆转，纵横挥洒间“掤”“捋”化倒卷肱形，回锋处竟带风声。颇感有"兴来洒素壁，挥笔如流星"之谓耶？

余与立新尝三度西行，遍历陇右。每至佳地酒后亲见其临窗挥毫，笔锋与日光同起落；又尝夜宿祁连山下，对雪泼墨，顷刻间素毫生辉，恍若观公孙舞剑器。晨光熹微时，其白鹤亮翅势未尽，野马分鬃招方收，笔势与拳势浑然一体，昔见傅山以武学入书，今观九如拳书合道，可谓后先辉映。

立新为人，谦冲自牧，虽享书名，未尝以大家自居。每有后学请教，必倾囊相授。尝自书"淡宁斋"号，喻其淡泊之志。多年前回汉寓居，近时于红巷艺术城不断行艺术空间开坛讲学，广交朋友其乐融融。微信常刷见，其于堂前设茶席，晨则临池笔耕，暮则瀹茗会友。尝见其左手分茶，右手执笔，茶烟墨香交融之际，忽作大草数行，观者莫不叹为"茶助书韵，拳养笔魂"之神采。观其近年新作《卜算子·咏梅》长卷，线条似老藤攀岩，蓄势待发，突作掩手肱捶式，笔锋陡然发力，纸破三分而气韵不断，又宛若春蚕吐丝，绵绵不绝勃发生机；得"柔中寓刚"之三昧。更有册页《金刚经》全本，自开面目精彩至极，虽蝇头小楷却见碑学之古拙，八大之静穆，展卷如睹唐人写经。昔年峭拔之姿，渐化浑融气象，此皆太极阴阳相济之功也。

余尝问立新："拳法刚柔，书道何以载之？"对曰："太极虚实相生，正如计白当黑；拳架开合有度，恰似结体布章。掤劲即藏锋，捋意即回腕，挤法即铺毫，按势即顿挫。"此言可谓发千古未发之秘。昔董其昌倡"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今九如证"练万遍拳，写万通帖"，异代而同调也。观其书舍楹联："豪气纵横笔拳酒，茶烟缭绕墨花香"，乃知拳茶书道，终归于养胸中浩然之气。后之览者，当于此中求书学真谛云。

（李剑，号潜夫。湖北省国画院创作部主任）